r /> 须臾沉静,大太太微咳一声。
瑾煜回过了神,与大太太正视,即而颔首不失礼的笑笑,但心绪依然牵动在凤凤身上。
大太太也不着急,更不表示她迎大少爷进来是为了怎样的目的,只就那么极是自然的跟大少爷拉家常:“煜儿都长这么大了!真个是浮光如流水,大妈妈还尤记的当年你小的时候……大概是三岁那年。”她谈笑着说起大少爷小时候的事情,“有一次淘气在树上玩耍,被蜜蜂蜇了胳膊。后跑来抹着眼泪、小脸儿可怜的哭着。”于此缓顿,颔首微微一笑,似是因那回忆而觉有趣,“大妈妈问你怎么了,你哭的煞是可怜,说‘大妈妈,刚刚儿一只……一只穿着大黄毛衣的苍蝇咬了我’!”话一落定后,便是一阵没忍住的哈哈笑起来。
瑾煜亦笑起来。这些小时候的事情桩桩件件的,时今他已不能尽数记得,与这位嫡母之间的琐碎事更是映象不深。但孩提时代的回忆终归是美好的,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情境下没心没肺的忆起童真时的一段过往,当真是一件苦中带甘、滋味深可品味的事情。
这样的回忆是由大太太言出来的,便又平添一种别样的余味。
大太太对瑾煜的记忆停留在他三岁的时候,之后她便被老爷关了起来,一关就是整整十八年……这之中有太多不为人知的苦、不耻人知的秘密,纠葛缠缚,一如春蚕做茧,忆时既苦又甜。就在这么一个地方,兴许留给大太太以兹消遣的便也只剩了这些回忆!她经年累月守着回忆与无穷无尽的恨度日,或者说,起初兴许还是有恨、有情绪的,但渐渐的,便在这样一个地方、这样一种处境,便是再有着怎样弥深的苦大仇深的恨与愤懑,那些情绪也都得给生生磨平、磨光,消化了干净!故而,眼前的大太太反倒显得那样平和从容、淡然超脱了。
……
大少爷在这里逗留到很晚,临别时大太太送了他一个实想不到的大大的惊喜!她有心化解瑾煜同凤凤之间的隔阂,亲自将凤凤交付给瑾煜,要他把凤凤带走,并嘱咐他:好好珍惜身边的幸福啊!
这样的祝福搀着些老一辈人、躬自历经过一些事情走过一段路的过来人,对后生晚辈的告诫。原本平淡的话由大太太说出来,瑾煜觉的这话就带了极深的味道,是该好好放在心里记取不忘的了!
凤凤却是个明白人,知道这大太太虽然身处暗房,但隐匿在这淡泊皮囊之下的那一颗蠢蠢欲动的心,其实并不比外边儿那一众太太好到哪里去!不过,纵然明白是利用和算计,这样的话还是触动了她的心房,令她柔弦一拨、己自成殇。
虽然老爷下令让凤凤伺候大太太五日,这才过了四日,但也没谁过多执着算计着这么个丫鬟够了日子没有。既然是大太太交付了瑾煜让带凤凤出去,凤凤也就不好再推托,只得顺应着大太太的心,与瑾煜一并向她行礼辞别,即而双双的离开。
大太太目送他们行出去,在贴着门口进深的时候有月色的银辉照耀进来,地上筛洒了斑驳的晶点,恍似开了一地的鲜花。这两个人踏在其间,忽被蒙了朦胧的神秘味道,大太太就这么看着,觉的很是悦眼赏心……同时又多少带了些感怀。她倏然回神,自嘲原来自己还会有感怀!
呵……
心下隐有柔弦一动,当她再抬首时,已不见了这两个人。
灯影昏昏,月色却很清朗。大太太一时心境寥寥,将身子缓缓折步回了内里小间,即而慢慢落座下来。
她开始认真的慨叹起浮世的生涯来,真的是逝者如斯夫啊!似乎一晃眼间瑾煜就从那个三岁的孩子,出落成了眼前翩翩然的挺拔少年。这之中隔绝了整十八年的流光,太多的人事变迁、起落浮沉,都是她所错过的……
也是,她在二十九岁的盛美华年里被关进这暗房,时今已经四十有七了。这么一算,自己一生中最鼎盛的那段时光都被掩埋进了这浑噩的狭小一室,她笼避此中,即便当有一日再出去,也一定是赶不上了世道变化的趋势、需要将一切都好好儿记取了!
出去……
大太太的目色倏然一灼,凛凛的陡就带了狰狞戾气。
合该人生中最鼎盛的时光,当真是自己被关押进来的这十八年岁月么?当真她已经失去了么?
不见得。这一切不过只是一出大戏帏幕拉开的起始罢了!
只是,开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