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一了:“大夏天的,你怎么穿成这样?”
南舟没再说话,而是松开了风衣袖口的绑带。
一只松鼠配色的小动物探头探脑地从他的袖口探出头来。
是一只蜜袋鼯。
南舟介绍道:“认识一下,它叫南极星。”
一看到摆在座位另外一侧的苹果,南极星乌溜溜的双眼豁然一亮,张开后肢的皮膜,飞扑了出来,两只前爪抱紧苹果,挪着屁股攒着劲儿,想把苹果搬进袖子,占为己有。
南舟用手摁住苹果梗,阻止了它的动作,略有些不高兴:“我的。”
小动物鼓起腮帮子,盯着南舟,委屈巴巴。
南舟不为所动。
它就保持着这样楚楚可怜的姿态,吭哧一口抢了一块苹果,叼着苹果块沿着南舟敞开的袖口飞速溜了回去。
南舟:“……”
事实证明,人的判断是会受一些非客观的因素影响的。
就比如现在,大家对南舟的警惕性大幅降低了。
不仅仅是因为“鬼还会带宠物上来?”这种理由,而是他被偷苹果那一瞬间的表情波动,让他看起来鲜活了许多。
刚才被南舟怼过的人不甘地一指他:“你不是说你是老师吗?”
南舟把苹果握在手间,点了点头:“是的。”
那人尖锐地反问:“老师允许你留这样的头发?”
南舟又是矜持地一点头:“对,美术老师。还有什么问题”
众人:……草。
顿时,大家心中对这个人的诡异气质都有了完全合乎情理的理解。
——原来是艺术家啊,明白了。
南舟平静地望向已经开始下一轮自我介绍的人们,打量着每一张或是紧张,或是强作镇静的脸。
但当的视线转向那位乌克兰混血青年那里,南舟的视线微微一顿。
江舫斜靠在大巴座位上,看起来并没有在看自己。
……但南舟知道,他在看自己。
看身侧窗玻璃上自己映出的倒影。
似笑非笑的,温和得难以判断情绪。
南舟不动声色,似乎全然不觉,自然地将目光转到了其他人身上。
南舟这边的陈述和解释多花了些时间,因此大家的介绍速度推进得有些缓慢了。
大巴座位共有15排,61座。
从后往前数,情况依次如下:
倒数第一排,坐在靠左侧的男人,是建筑师赵光禄。
倒数第二排靠右侧,是因违反规则试图跳窗而身亡的无名之人,目前唯一能确定的信息只有“他是一个普通人”。
倒数第四排靠左侧,是倒霉的银行小职员李银航。
倒数第五排,是坐在李银航正前方的江舫。
双门大巴的门就开在倒数第五排附近。
再往前,倒数第六排坐着一个男人,叫刘荣瑞。
他就是刚才被南舟怼得哑口无言的那位。
他说自己是没吃的了,鼓起勇气出了家门,走了许久,硬是没找到一家还开着门的超市。
最后,他是听说有食物可吃,才跟着一老一少两个志愿者上了这辆车的。
说到这里,他满脸都是“老子早知道饿死也不上这条贼船”的懊悔。
倒数第七排,空缺。
倒数第八排,也即正数第八排的情况有些特殊,坐了一男一女两个人。
靠左坐着的姑娘叫孙若微,靠右坐着的年轻人叫林祥君。
两个人都是从龙泉小区上来的,上车后还搭过两句话,可以说是全车所有人里最能为彼此作证的了。
但相反,他们也有可能是一起撒谎的鬼同伴。
正数第七排,空缺。
正数第六排靠左,坐着秦亚东,男,从幸福大街上车。
他是在路边主动招手,搭上这辆大巴的。
正数第五排,秦亚东正前方坐着一个接近两百斤的胖子。
据他说,他是在工人街的幸福苑上车的。
秦亚东可以为他作证,因为他从一上来就调节了椅背,往后一躺,直接压到了他的大腿。
但胖子并不怎么领情,说他上来就睡了,没注意到后面有什么人。
正数第四排,靠右的位置,坐着一个颇有神经质气息的青年。
他警惕地打量着每一个人,焦躁地啃着手指甲,惜字如金地透露,自己是c大的在读学生,叫吴玉凯。
在有人质疑“我们刚才有经过c大吗”时,他气冲冲地吼了回去:“废话!”
反应这么激烈,不知道是因为心虚,还是单纯地不喜欢在这种情况下被人质疑。
正数第三排,是和江舫一起在东华小区上车,最先尖叫出声、到现在也在瑟瑟发抖的外企员工谢洋洋。
正数第一排,是南舟,也是大家口中的罗堰。
就在谢洋洋结结巴巴地做着自我陈述时,车厢内骤然被无边的黑暗席卷、包拢、攫紧。
大巴毫无预兆地穿过隧道的那一瞬,向众人无声地宣布了一个事实。
第一轮,空票。
还有五轮……
只剩五轮。
重见光明后,大家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后排那颗巨大的蘑菇。
柔软细长的菌丝已经将他身处的整个座位包裹了起来,绚彩的伞盖随着车辆的晃动,有规律地一摇一摆。
……仿佛有了生命。
车内的气氛肉眼可见地焦灼和紧张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