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隆客栈出事后,虽然武荫棠死了,但何耀宗并没有解气的感觉,他为自己既丢了客栈又丢了婉娇而痛心,也对武荫棠有了些敬意。他知道婉娇被近藤四郎关在客栈里,但近藤四郎不让他进去找人,说:“她的,抗日的干活,宪兵队的抓走了!客栈的,皇军的封了,我的买了。”他这时不想要客栈了,只想要回婉娇。可近藤四郎奸笑道:“你的,去掖河宪兵队,她在那里!”并让他为武荫棠收尸拉到黄花甸子。何耀宗忍辱负痛,将武荫棠埋在黄花甸子内的一片树林内。
然而恶梦并没有结束。平儿和丽娜多日不见婉娇,整日哭着喊着找娘。何耀宗花了很多钱找能和近藤四郎说上话的人,但钱快花尽了,却一直也没能见到婉娇。平儿自己去客栈找娘,客栈里有干活的工匠,也有替近藤四郎监工的人,根本不让他靠前。何耀宗怕平儿挨那些人打骂,就让芸香看住平儿和丽娜。不想那日平儿又偷着去了客栈。
这时的客栈已经由兴隆客栈变成了牡丹春,旁边的一家客栈也变成了大烟馆。芸香突然不见了平儿,知道他又去了客栈,便去找,结果撞上了近藤四郎。见芸香长得很像婉娇,年纪还小,近藤四郎的眼睛又直了。他在这之前并没见过芸香,但他知道平儿是婉娇的儿子。这时见芸香拉着平儿惊慌地离去,猜她应是婉娇的妹妹,便在后面跟踪到了何家门前。但他没有直接进去,私下打听何家情况后,心中又有了鬼主意。
他本想用日伪兵入室搜查的方式抢走芸香,但自从上次为霸占婉娇和兴隆客栈死了两日本兵后,他在宪兵队的叔叔十分不满,好在有两个假装的抗日分子当了替死鬼,这事就不了了之了。但他暂时不敢再用日军士兵为他做事了。他知道何家除了何耀宗和芸香外,就是一个小脚老太太和两个不懂事的孩子,决定寻找机会入室强抢芸香,他和军方打交道,但他是个商人,没有哪个日本军官会因日本公民抢个中国姑娘而责怪他,这里的中国人更是对他无可奈何。
就在两天前,近藤四郎远远看见何耀宗出了门,便悄悄溜进何家。何耀宗出门时本还告诉芸香出来插门,但芸香应过后耽搁了一会。当她想起出去插门时,一出屋正撞见近藤四郎进门,吓得转身回屋。近藤四郎紧跑几步将门拽开,芸香又躲进自己屋里,想插门又被近藤四郎撞开,只好又躲到炕里。
见屋里只有芸香和平儿在炕上,他脸上立刻露出得意的淫笑,并将门反插上。芸香已意识到厄运临头,喊都不会喊了,在墙角处缩成一团。平儿倒是来了虎劲,站在炕上,指着近藤四郎骂道:“你是坏蛋,别上俺家!快滚蛋!”近藤四郎根本没把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当回事,手一挥将平儿推倒在炕上,然后饿狼般地扑向芸香。
芸香终于叫出来,一边哭喊一边挣扎。但她抵不过近藤四郎的疯狂,很快被从炕里拉到炕边。平儿见芸香哭喊着挣扎,愤怒至级,爬起来,握紧小拳头,大声骂道:“你坏蛋!”随即照近藤四郎的面部一抡,正击在他的右眼上。平儿虽然人小,但却用足了力气,近藤四郎顿时疼得松开芸香,捂着眼睛大叫。芸香趁机起身跳下地,打开门栓,冲平儿喊到:“平儿快跑!”
但平儿跑不了,近藤四郎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抓过平儿,猛的一抡,平儿便从炕上飞到墙角处,只听咚的一声,便不动了。芸香一惊,不顾一切地扑到平儿身上哭唤。近藤四郎捂着右眼又扑过来,用一只手从后面搂住芸香。芸香又是一惊,随即疯了一般,双手抓住近藤四郎的手,狠狠咬了一口。近藤四郎又疼得大叫,撒开手,不知顾眼还是顾手了。
芸香见平儿在墙根处一动不动,本想去抱,但见近藤四郎甩甩手又来抓她,忙转身跑出屋,直奔老太太的屋里,上了抗,抱着奶奶痛哭。丽娜是芸香从小抱大的,对芸香有些感情,这时见嫂子哭得恐怖,也跟着大哭起来。奶奶还没反应过来时,近藤四郎又追过来,根本没把老太太和一个小女孩放在眼里,上炕又去拽芸香。
奶奶心里明白了,嘴里骂着“畜牲”,奋力用小脚去蹬近藤四郎,但无济于事,又从头后抽出簪子,猛地刺向近藤四郎的脸部,恰恰又扎进他的左眼。近藤四郎近乎崩溃,又捂着眼睛惨叫。芸香见状又跳下炕,冲进灶房,拎来一把菜刀,照着近藤四郎的头部砍去,一刀砍在他耳下,血往外串。但她并不停手,依然不停地抡刀,直到近藤四郎面目皆非,气断身亡。
何耀宗出门时间并不长,回来时,见母亲、芸香、丽娜正抱在一起哭,旁边躺着血肉模糊的近藤四郎,什么都明白了,忙将近藤四郎的尸体拖出去,扔进院内的菜窖。再回母亲屋,发现平儿不在跟前,便问芸香:“平儿呢?”芸香惊魂未定,这才跳下炕,跑到自己房间。何耀宗感到不妙,随芸香过去一看,见平儿七窍流血,也已气绝身亡,悲痛欲绝。虽然平儿不是何耀宗的亲骨肉,但从他生下那一天,何耀宗就拿他当亲儿子,包括平儿的亲爹蒋少黎和婉娇在一起的时候。
平儿被擦去脸上的血,放在何耀宗和婉娇的炕上,盖上棉被,就想睡觉一样。当晚,芸香和奶奶、丽娜睡一屋,已经不在乎近藤四郎死在这条炕上了。何耀宗则搂着死去的平儿睡。其实他根本没有睡,整整哭了一宿,既哭平儿,也哭婉娇。
听完何耀宗的讲述,子昂也悲愤交加,但近藤四郎已经被死了。他尤其佩服平儿和芸香的勇敢。但平儿死了,虽然当初他并不喜欢他,但现在他还是为平儿的死感到悲伤,怎么说他还是个孩子。
他还没见到芸香,想见又想起何耀宗当时所以不容他就是怕他拐走芸香,好在芸香现在平安。他更为婉娇心痛,心急如焚道:“想法儿把我姐救出来呀!”何耀宗叹口气道:“我咋不想救?可咋救啊?家里的钱都搭上了,谁说都没用。我连见她一面儿都见不着,她就在那里呢,新开的牡丹春。”
子昂心痛道:“那她现在已经是妓女啦?”何耀宗哀伤道:“在那里还能干啥?听说还没让她接客,一直被这个近藤四郎霸占着。这还不够,他还惦记芸香儿。我早就在找机会杀了他,他倒送上门儿来了。只要他死了,回头我死活都无所谓了。”子昂说:“杀的好,这不就有机会救我姐了吗?”何耀宗说:“近藤四郎是死了,可那里都是他的人。我现在慌得厉害,还没想出好路子,正好你来了,你帮我想想。咋说你姐救过你。”子昂忙说:“这个你不用说,那我来办。”说着打开皮包,从里面取出一卷银元和一沓纸钞放在炕上,说:“这个你们先用着。”见子昂的皮包里都是钱,何耀宗惊愕道:“你哪来这些钱?”子昂说:“你别问了,我一定把我姐救出来。”说着哽咽了,继续说:“这些钱要不够,我回家再去取!”何耀宗既惊诧又感到,见子昂提起皮包要走,忙问道:“你想搁钱赎人哪?没用,我试过,都打水漂儿了。日本人是拿她当抗日分子,看得死死的。现在人家想咋糟蹋她就咋糟蹋她。”说着又哭起来,边哭边自责道:“娇儿,让你受罪了,都是我害了你,当初我就不该娶你啊!”子昂责怪道:“光哭有啥用!我再试一下,他们肯定都不知道近藤四郎死了,我去看看情况再说,最好能直接把俺姐救出来。”说完拎着皮包出了屋。
一出内屋,他见芸香正站在灶房内哭。好久没见到她了,她似乎比以前还美。他疼爱地走到她跟前,不想她一下扑到他怀里痛哭。何耀宗跟在后面,见芸香扑进子昂怀里,吃了一惊,但立刻又缩回屋里。
子昂将皮包丢在地上,也忘情地紧搂着她,用脸贴着她的头,眼泪流进她的头发内。哭了一阵,一边为她擦泪一边说:“你等着,我先去办事儿。”她泪眼汪汪地望着他点头。
子昂以一嫖客身份进了牡丹春妓院。里面的格局好象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前厅更换了柜台,厅内站着几个身穿旗袍、两侧露着大腿的花枝招展的女郎,年龄大小不一,十七八岁、二十多岁、三十多岁的都有,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
一见子昂进来,她们都瞪大了眼睛。岁数稍大些的抢先围过来献媚,抢着说:“呦,这位爷儿可真俊!让这爷儿疼一把,死了都开心。爷儿,是来开心的吧?俺来伺候您啊?”这时,一个身穿紫色旗袍的女子从柜台后出来嚷道:“去去去,还有点规矩不了?这爷儿一看就是个上等客儿!”她就是那个四十多岁女子,但也很有姿色,而且长得白净,必是年轻时也让男人们丢魂的主。她显然是个**。
**打量一番子昂,还特意看一眼他手中的皮包,笑着问:“是过路的吧?打算在这儿歇歇脚儿、开开心是吧?这的姑娘可都是从各地儿挑来的。全牡丹江有青楼上百家,光俺当家的就有好几家,可没有一家能比上俺这儿的,一般姑娘想来还来不了呢!这儿的姑娘还全合儿着呢,除了中国姑娘,还有日本姑娘、朝鲜姑娘、毛子姑娘。不是说大话,咱家的姑娘,随便拉出一个都是赛金花,就是价格儿要比别的地上贵,就凭这些姑娘长的,也算公平。你看看,喜欢啥样儿的?舍得花钱,来个四喜发财,让四个国的姑娘一块儿伺候您。”
子昂头次见到这阵势,不免有些紧张。他逐个看了看,个个身材秀美,还是让他感到心痛。他没有见到婉娇,心中狐疑,便对**道:“我要薛婉娇。”
**怔了下道:“呦,你是奔她来的!她现在叫金牡丹了。这的姑娘都刚刚换了名儿,身价高的都是牡丹辈儿的。你点的是金牡丹,还有红牡丹、白牡丹、黑牡丹、香牡丹、春牡丹,多着呢,过些日子还要来个银牡丹。金银牡丹将来就是俺们这儿的头号儿牌。不过你现在就点金牡丹还有点儿早,她还没挂牌儿呢。”
子昂不解地问:“挂啥牌儿?”**笑道:“看你像个雏儿。告诉你吧,她还没到接外客时候呢。”见子昂还是不解的样子,她又说:“她先被人包下了。等包她的人稀罕够了,你再来点她。现在你只能点这些牡丹了,放心,都保你快快活活儿的。”子昂心中自有主意,就对**说:“那我要你!”大家都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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