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6章 报恩情为母作大福 见爹娘失妹聚悲欢

    米秋成大寿过后没几天，山鹰来叫子昂中午去他家吃饭，在门外对他说：“我过生日，给额吉作大福。”子昂听林海说过，但还是好奇地问：“咱们过生日都这样？”山鹰说：“都是大爹给定的。儿的生日，妈的苦日，儿子、姑娘成家了都该作，主要是儿子。咱哥们必须要做的。咱的生日，都记在金兰谱里头了，四哥给咱瞅着呢，到时他就张罗了，谁过生日谁摆桌。挺合理的，大哥他们年年做，我做过两次了，今年第三次。哥他们都愿我过生日，吃烤全羊，这是我们蒙古族的规矩。这里养羊的都是喝羊奶的，吃的羊不好弄，五哥、七哥在外头买的；昨天刚买回来，四哥作着呢。”子昂兴奋道：“真挺合理！我是说给妈作大福。人都说，男人车前车后，女人产前产后，妈生咱可都是冒着生命危险的！那我过生日，也得给俺妈作大福呗？”山鹰笑道：“那当然！俺们都得给她老人家磕头祝福的，你们汉人只是敬酒、磕头，我作就得加些我们蒙古规矩，得献哈达。”

    子昂却叹口气道：“可我妈不知啥时能过来，咋得等我爹把事儿办利索。”他很心虚，也很焦急。虽然他现在有钱了，听宝来和津梅说，日本人在乜河抓劳工的风声已经过去，可寻找父母和妹妹还是让焦虑重重。好在宝来额外得了他的钱，对他的态度已大有转变，并且答应他要在牡丹江拉大网寻找他姨母家。眼下他也只能凭宝来、津梅对牡丹江街巷熟悉，耐心等待他们找到他姨母。

    这时他心里还有件让他为难的事，就是多日娜是山鹰的妹妹，他给母亲作大寿，多日娜会不会也在场。对于多日娜，他既想见，又害怕见，他不知如该何面对她对自己的那份情义，尤其她那幽怨、愤怒的目光和伤心的泪水让他感到心里不安和疼痛。终于他问山鹰道：“咱妹妹也去吗？”山鹰会意地笑道：“她去她的，咱作咱的。但你得准备多喝酒，她一定会敬你酒的，喝不喝，喝多少就看你的了。”子昂倒很想喝多日娜敬的酒，说：“喝能喝，就怕喝了狗骂我。”山鹰笑道：“那我不管了。”又说：“应该带上媳妇和孩子。你要带弟妹去，就怕咱妹妹见着她……”话说一半，但已明了。子昂说：“我明白，没事儿的，既然年年都有，也不差这一回，今年俺俩就能成亲。”山鹰点点头。

    子昂把山鹰要请他吃饭的事告诉了香荷和格格夫人。格格夫人早就通过玉兰知道陆家有这个规矩，又羡慕道：“这真挺好的，谁摊上这样的好儿女，那可真是福气。”子昂说：“我要是您亲生的，我也给您作。那等香荷过生日的，我帮她给您作。”又对香荷说：“等你过生日，你给妈作，我帮你；以后让咱姐她们也都给妈作。”格格夫人立刻叹息道：“拉倒吧，我要生个儿子还中，生了一帮丫头还作大福？少让人数落两句就不错了！”子昂反驳道：“您这么说不对，姑娘也是妈身上掉下的肉，跟生儿子有啥两样？”格格夫人说：“算了吧，到时咱是开心了，准有不痛快的，咱可别惹他不痛快。”说完转身走了，边走边说：“不敢想哦！”看着格格夫人顿这小脚离去，子昂心里不是滋味，不禁又看一眼香荷，见她神情也忧郁。

    傍中午，子昂去了山鹰的家。他本想先去林海家，毕竟与山鹰家只隔一道杖子，然后从林海家穿过那道杖子去山鹰的家，可他这时更怕看见芳娥，就直接进了山鹰家的大门。

    院子内的人很多，哥哥嫂子和孩子们基本都来了，大人们在帮文普、庚寿将已经烤好的羊肉解成块盛盘，端到屋里屋外的桌上，孩子们各自嬉戏玩耍着，又和过年一样。

    芳娥这时也在这院内，正看文普、庚寿解羊肉，一见子昂进来，立刻狠狠地瞪他一眼，转身穿过杖子门回自家。哥哥们见芳娥愤然离去才发现子昂进来，都招呼着他，嫂子们也都和他打着招呼。玉兰让他不要介意芳娥，又问怎么没把香荷也带来。他不自然的一笑道：“以后的吧。我八哥怕她见着多日娜。”玉兰只也是笑笑没再说，其她嫂子则催他抓紧与香荷拜堂成亲。

    玉兰又让孩子们过来见九叔。子昂一时记不准二十多个孩子的名字，甚至刚介绍完，一转身就记不清是哪个哥哥家的了，只是答应，待以后慢慢熟悉。

    正这时，凤仙带着他的唱戏班子也赶来，一些道具行头需要从一马车上卸下来。子昂忙去帮忙，玉良让他歇着，他还是抱了一捆刀和长矛之类道具，跟着放到马棚旁。

    他看见多日娜骑的那匹枣红马，脑海中又浮起多日娜骑马的英姿和对他一脸幽怨的样子，忍不要去抚摸马的前额，见那马打着喷躲闪，便转过身来，见多日娜就站在他身后，吓得他一激灵。

    多日娜忍不住笑，笑的和香荷一样美。她问：“你也稀罕马？”他点头道：“小时画画儿没少画，岳飞、关羽、秦琼都骑马，骑啥马我都知道。”她问：“这是啥马？”他看着马说：“啥马倒说不准，但我要叫就叫牠赤兔马，关羽骑的马好像就是这种枣红色。”她说：“牠没名儿，那以后就叫牠赤兔，送给你了。”他忙说：“不行不行，还你骑吧，我平时也不骑。”她说：“我不要牠了，牠不听我话，送给你了，骑着牠去娶米香荷儿吧。”说完一转身走开了。

    酒席一共摆了五张桌，除了院子里的四张桌，山鹰母亲的屋里炕上还摆一大张桌，是今天作大福的主席，除了母亲，就是山鹰和他的八位哥哥弟弟，一共十人。

    山鹰的母亲年半百，梳着汉族妇女的发髻，面容端庄而慈祥，这时更是神情愉悦地坐在正位上，左侧是亲生儿子山鹰，右侧是她认的大儿子林海。

    作福开始，林海双手捧起酒碗道：“儿的生日，妈的苦日。今儿是八弟的生日，也是给咱额吉作福的日子。”又吩咐山鹰道：“八弟先来，给额吉献福。”山鹰已经起身跪在母亲身前，手里捧着一条洁白的哈达，身体前倾，深垂首，将哈达举过头顶，口里说的是蒙语，意思是说：“二十五年前，妈妈含辛茹苦生下了我，今天的儿子，知道妈妈受苦了，今天的儿子，一定要好好地妈妈，让您增福享福，健康长寿。”母亲欣慰地接过哈达，搭在自己双膝上，又将一条自己事先备好的哈达为儿子佩戴上，也用蒙语祝福，意思是：“妈妈生下你这个儿子，再苦也是福，愿我的儿子越来越坚强，象天上的雄鹰一样飞翔。”儿子谢过母亲，又将一银质酒碗双手举给母亲。母亲接过酒，先以右手无名指蘸酒敬天敬地，再沾酒抺在自己的前额上，最后将碗中的酒一口饮尽。

    接下来，林海等兄弟也同山鹰一样，逐个跪着为额吉敬献哈达，斟酒敬酒，祝母亲福星高照、福如东海，只是斟酒时都只斟一点，自然是因她不能一气喝下九碗酒，况且院子里的人还要来敬。母亲不论接了谁的祝福，都照样是先敬天地后一口饮尽，还以祝福，然后为祝福者挂上她事先备好的哈达。

    屋里的祝福进行完，院子里的人也纷纷来祝福，先是兄弟八人的媳妇和多日娜分别敬酒祝福并献哈达，孩子们则为福奶奶夹肉，然后磕头祝福。

    酒至三巡，多日娜又进来，直奔子昂，说要连敬他三碗酒。子昂这时已经头晕，哪敢答应三碗酒，急忙告饶，说顶多还能喝一碗。哥哥们也替子昂求情，她辩解道：“这是俺们最高贵的敬意，别人想喝还喝不着呢。”说着为子昂斟满头碗酒，双手端到子昂面前道：“祝你幸福。”见子昂还在为难，突然唱起委婉动听的歌。

    他被她的歌声震惊，却不知如何是好，更为她深情的目光而不安。山鹰提醒他道：“接酒吧，要不她就不停地唱。”万全笑道：“九弟先不接，让俺们多听会儿。”外面的人听见屋里唱歌也都涌进来。多日娜全然不顾，继续端酒看着子昂唱。见她眼里噙着泪，子昂方晓她并不是开心地唱，心里不禁又痛起来，忙双手接过酒，说声“谢谢”，然后一口气喝下去，差点反出来，终于又憋回去。这工夫，她又斟满一碗举给她，歌声再次响起，眼里的泪水已经涌出。这时竟没人在替子昂说情了，他也来了激情，连着又喝下两碗。

    子昂大醉，连戏班子的演出也没看一眼，先是吐了两起，接着站立不稳，眼皮又象被挂了秤砣，突然睁眼看见多日娜，硬着舌头道：“你跑哪去了？我还寻思你，不愿搭理我哪！”见他是真醉了，山鹰就扶他上炕睡觉，睡到晚间也没醒，玉兰便去了米家，说子昂又喝多了，今晚就让他在那头睡一宿。

    米秋成和格格夫人都埋怨子昂逞强，玉兰难为情道：“子昂是真不能喝酒，哥几个属他喝得少，还就他醉得厉害，往后说啥也不让他硬喝了。”米家人便不好再埋怨。

    第二天太阳升起，子昂才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发现自己睡在多日娜母亲的炕上，很难为情，幸好林海过来看他说：“在咱妈炕上睡怕啥？多日娜一直就和芳娥一块睡，再说这炕上还有你八哥呢。”他这才打消顾虑，但又为一宿没回米家感到不安，忙回米家自责，保证以后再也不这么喝了。香荷只是玩笑地说句“真丢人”，便都过去了。

    可第五天的傍中午，津梅的丈夫宝来又从牡丹江返回来了，身后还带着两个人，都是新衣打扮。子昂正在准备当新房的屋里和米秋成往院里搬旧东西，一见宝来领来的两个人，顿时呆住了，原来这两人就是他苦苦寻找寻却一直没能找到的亲爹和亲妈，只是爹妈都比前年时苍老许多。父亲的头发已经花白，看年纪已和米秋成接近了。母亲的头发白的更多，看上去比格格夫人还老。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好像又在做梦。但他清楚这不是梦，将手中的旧椅子往地上一仍叫道：“爹！妈！”又向前两步，扑嗵跪在青砖上哭道：“我一直在找你们！可咋也找不着大姨家！”边说边跪行到了父母身前。

    见儿子跪地痛哭，母亲也紧紧搂着儿子的头哭道：“我的...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