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子昂忙叫道:“叔!”大汉回头用手示意他稳重,又冲他一笑。转过又要走,迎面碰上两个背枪的警察朝这边来。两个警察见到大汉,都很恭敬地叫“大哥”。大汉点头答应,回头指一下子昂说:“帮着照看点儿。”两个警察朝子昂这边看了看,一个问:“干啥围这些人?”大汉笑着说:“画画儿呢,挣点儿零花儿。想画也去画,不过得把钱给了,回头龙凤阁咱接着喝。”另一个警察笑道:“大哥,你哥几个也太能喝了,昨个俺们都高了,现在头还晕着呢!寻思睡个懒觉,可俺头儿偏撵俺们出来瞎溜达。”大汉笑道:“我管不了你们的事儿,你要觉着憋屈,就找日本人说理去。”又冲着子昂的方向示意一下,那警察只是笑着冲猎人打一敬礼,大汉会意地笑着走开了。
子昂一直以感激的目光地望着猎人离去,见两个警察过来,忙称“长官”。前面的警察点头应一声就去看他画的玉莲和本人,笑道:“呵,画得真不赖。”又打量着子昂问道:“在学堂里学的?”子昂点头应道:“在北平。”警察惊诧道:“还是远道儿且儿呢!”随后说:“好,画吧,有事儿吭一声儿。”子昂忙谢道:“谢谢长官。”然后目送两个巡警离去。
正这时,一辆摩托车地从远处开来,车上加上驾驶人有三个日本官兵。两个警察忙立正敬礼,但日本官兵都没理睬他俩,从他俩身前开了过去。
子昂乍一见到这三个日本官兵,心中不禁一惊,见日本官兵并没理睬这边,才暗松口气。围观者们并没在意日本官兵,都向子昂投着敬慕的眼光。那个妇女说:“真看不出来呀,文质彬彬的,还敢打老虎!”一个男孩儿问:“那你也是武松了?你打的老虎呢?”一个汉子说:“不用问,老黑这把又赚了!”
一个老头儿坐到子昂对面的板凳上说:“小伙子,来,给俺也画一个,画好俺就留着,没准儿哪天嘎嘣儿了,得给儿孙们留个念想。”围观的人都笑。
子昂便又蹲下聚精会神地画起来,玉莲这时也显得神气了,忙将另一只板凳递到子昂身旁,娇滴滴道:“大舅坐。”子昂没坐,扶玉莲坐在上面。
到了快黑天时,子昂共画了四个人,算上歪礼帽给的,一共挣了四元钱,够三口人一个月的饭火。出师还算得利,子昂很高兴,对玉莲说:“今天挣着钱了,跟大舅说,想吃啥?”玉莲歪着脑袋想,说:“嗯——糖!还有槽子糕!”子昂立刻去给玉莲买了糖果和点心,又将三元钱交到玉莲手中道:“一会儿你给你妈,让她攒着。”玉莲又将钱攥在手里。
回到家,村妮已强挺着身子把饭菜做好了。见他俩美滋滋地进来,说:“我还寻思呢,都这暂了,咋还没回来?”子昂玩笑道:“你不是怕我把玉莲领跑了吧?”村妮说:“那还早着呢!”他没听懂,问道:“你说啥?”村妮说:“噢,没啥,随便说的。”子昂埋怨道:“你说话咋老是云头雾脑的?你也不发烧了!”村妮笑道:“进屋吃饭吧。”接着又问道:“挣着钱了吗?”玉莲兴奋地喊道:“挣着了!”说着将三元钱交给村妮道:“大舅说,让你攒着。”村妮忙拒绝道:“这不好!快给你大舅!”子昂说:“你揣着吧,我兜还有。”玉莲将钱塞给村妮道:“你攒着,明天我还和大舅去挣呢。”村妮难为情道:“家里真没钱了。你是我亲弟,那我就揣着了。”子昂说:“这都玉莲的功劳。”村妮说:“她哪有这本事。进屋吃饭吧。”便一同进屋。
吃饭的时候,玉莲说:“大舅和人打架了。”村妮一惊,问出了什么事,子昂便讲了在街里遇到的侯七要敲他竹杠和多日娜、姓陆的猎人先后为他解围的经过。
村妮竟对多日娜和姓陆的猎人都很了解。因为子昂先提到多日娜,她便先对他讲多日娜的情况,说:“她是蒙古族,我认得她,可她不一定认得俺们。你一说姑娘骑大马,我猜就是她,就她好骑马满街逛,我在街里见过,长得挺俊的,骑在马上挺神气的。听你姐夫回来学,她哥也是打猎的,和老黑枪在山里互相救过命,老黑枪,就是救你那个打猎的,他们是磕头弟兄。她家是后到这儿的,只听你姐夫说,她家是几年前从蒙古逃难过来的。”接着,她又说起那姓陆的猎人,说:“他叫陆林海,在家排老二。早先都叫他陆老二,叫他老黑是后来。他家在俺家西面住,离这有两里多地,靠着山根儿住。他家原来住街里,听说是为了打猎才和他家分开的。他在这块儿可有名儿了。他有气个把兄弟,都可邪乎了,还个个都有外号,什么大巴掌、小飞刀,大马勺,铁头,反正个个都有,我不记这些,你姐夫都能叫出来。陆老黑也挺有意思,他叫老黑,他家的狗叫大黑,还有二黑,弄得跟哥们似的。”子昂说:“我见过他家狗,有两只是黑毛儿的,跟黑瞎子似的。可他长得也不算黑呀。”村妮边吃边说:“不是说他长得黑,是他手黑。平时看他挺仁义,可谁要惹他身边的人,他敢用枪打人,打还不要你的命,专打胳膊、腿儿。我来这也晚,听你姐夫说,警察所抓他好几回了,可没用。警察所里就有他兄弟,还是所长呢!他要惹了事儿,肯定前脚儿进去,后脚就出来了,没人敢惹他。不过他对你可挺好的,等于救你两把呢。”子昂说:“他说我是被他从虎嘴里救出来的。”他显得兴奋,接着说:“他还说我是从老虎群里钻出来的。他说完后,那些看热闹的都把我当成武松了。”村妮笑道:“那你不成俺老武家的英雄了?”他忙说:“那可不敢当。老虎是他打的,只是打伤了,可后来还是跑了。我头回见到真老虎,那老虎真挺厉害,我都吓傻了!这我还算英雄?我看我都快成狗熊了。”村妮和玉莲都笑。村妮又说:“甭管是啥,你命可挺好!就是……噢,没事儿。”子昂停住筷子道:“姐,你咋老说半截话儿?有啥你就直说呗。”村妮笑道:“真没啥,我就是想说……你挺有女人缘儿的,怕你不爱听。”
他并不反对她这样说,也承认他自懂得这世上有男女之别后,心就一直被异性的美丽和魅力所吸引。九岁时对穆岚老师的那份情,虽不同于长大后的男欢女爱,但他对文静的热恋却不乏有着穆岚的影子在里面。此外,在邻里间,他和雪峰的妹妹美珍也算情投意合,怎奈两家大人更认可雪峰和他的妹妹子君这对娃娃亲。后来他和大姨家的表姐也互有好感,却因爹的一句“女大一,不是妻”被中断。在奉天上中学时,两个女生都对他露出爱慕之情,模样也都不比美珍和表姐差,但因他一直没敢露出倾向谁,两个女生竟彼此成了敌人,互相敌对传的笑话让他也难堪,便谁也不理了。终于又遇到了文静,而且还为她洗过脚,给了他有生以来第一吻,可她又被表哥霸占了,使他害了一场大病,活活扒了一层皮。在北平,一个大家的千斤小姐常常主动到宿舍找他切磋绘画,搞得一名男生找来一帮打手将他堵在胡同里,直到他说出她对那个小姐根本没有那个意思才免遭一顿打。他倒不是怕挨打,只是觉得那个小姐太霸气,与他喜欢的温文尔雅差距太大。从辽宁一到黑龙江,他又遇见了和文静一样俊美的金瑶,可她已被牛粪般的齐龙彪占为己有了。他为金瑶感到惋惜和痛心,不知金瑶看了那个包着他体液的棉团后会怎么想,但怎么想她已是齐龙彪的人了。从哈尔滨到牡丹江,他先是遇上帮过自己又救过自己的婉娇和芸香。随后,他居然能在开棺材铺的罗家遇到与自己近乎谈婚论嫁的懿莹。来到龙凤,他又在街上遇上需要帮助的玉莲,虽然还是个孩子,但通过她又结识并救助了村妮,还险些没忍住看了她的赤裸身子。村妮必是怕人说闲话才和他拜仙家、结金兰。再之后,他又被多日娜解过围,一切都发生得那么意外,却乎又那么自然。
自来黑龙江以来,虽然他也先后遇上齐龙彪、朱老汉、何耀宗、鲁荫棠、罗家父子、陆林海等男性,但相比之下,还是女性的比例大,而且又多与他结下特殊的感情。特别是婉娇,虽不守妇道,但他怎么也无法排斥她,常常因她放荡而夜不能眠,直至与她有了那夜激情,却毫不后悔他的初夜给了一个经历这么复杂的女人。他与懿莹分手,决不亚于当年失去文静时的心痛。小玉莲竟像他当年对穆岚老师那份深情。他不知道这些对于他来说是好还是坏。
子昂并不介意村妮说的话,平静道:“这有啥不爱听的,一切都身不由己,有些事也都很无奈。姐,你说这就是命吗?”村妮说:“你都身不由己了,还能是啥?反正不是你自己。不是自己又是啥?总该是点啥吧?那就算是命吧。”他觉得她说得挺有道理,突然问道:“姐你上过学吧?”村妮说:“咳,还上学呢,能添饱肚子就算烧高香了。”他没再问,回想她说过的一些让他不解的话,觉得她真的很神秘。
夜里,子昂一人躺在炕上,白天为他解围的多日娜又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了。他还为陆林海二次救他而感动。其实陆林海两次救他后,他都想对他说点什么,只是陆林海一直没给他机会。他觉得陆林海这个人很怪。按说他应算是个很凶的人,但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和善,倒让他感到有些不安。这种不安也干扰了他对多日娜的情感,毕竟多日娜是林海把兄弟的妹妹。但他还是对多日娜有好感,觉得她火辣中透着温柔,是哪种讲正义的霸气,这似乎比温文尔雅还有情调。他又顾虑她是蒙古族,不知蒙古族和汉族人可否谈婚论嫁,加上她有八个很“邪乎”的哥哥,不禁对她望而生畏,便不敢多想了。但不论怎样,他还是很感激陆林海和多日娜。他想他日后如果真发大财,他一定好好报答他们,但眼前他是无法报答他们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