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如雪见他神色虚弱,赶紧拿了个枕头给他靠着,又忧心忡忡道:“先生,你身子骨本就偏弱,之前在牢里又吃了那么多苦头,后来一路行军跋涉,更是瘦了许多……”
林若轩勉强笑道:“没什么,休养些日子便好了。你瞧我这手,不就已经结疤了吗?”
季如雪一手搂着林若轩,一手轻轻抚摸着他手背上的伤疤,低声道:“之前先生说过,要寻几样灵丹妙药调养身体,玉桃居那个上官仙不是说了,那味’骷髅草”正好在女真族的手里,到时候我活捉女真大单于,让他把那骷髅草献出来。”
“骷髅草?”林若轩不由得微微一愣。
他确实一直记挂着寻找那四种灵药,然后炼制成“四方回春丸”给萧图南服用,这次前来辽东也有这个原因,可是他却没想到,季如雪居然还惦记着这件事情。
“先生放心,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帮先生弄到手的。”季如雪笃定道。
不知为何,林若轩忽然有种莫名其妙的心虚感,便含含糊糊道:“殿下有心了,只是那骷髅草是女真一族的圣草,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弄到手的。”
季如雪微微侧过头,高挺的鼻子轻轻蹭着林若轩浓黑的头发:“只要能调养好先生的身体,我什么都能弄来。”
林若轩还想说什么,忽听“吱呀——”一声门响,阿忠端着食盘进来了。
阿忠把食盘放在床边的小桌上,浑浊的目光在季如雪和林若轩身上打了个转,皱巴巴的老脸显得十分阴沉。
林若轩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便推开了季如雪:“殿下,粥来了,先喝粥吧。”
“嗯,我喂先生吧。”
林若轩饿了一天,实在没什么力气,便就着季如雪的手,慢慢喝完了一碗稀粥,阿忠立在一旁,一直瞪着二人,目光极为不善。
“先生,要不要再喝一碗?”
“不用了,你喝吧。”
季如雪胃口极好,呼噜呼噜地喝了两大碗稀粥,才意犹未尽地放下碗,而后犹犹豫豫道:“那我今晚,还是在先生房里睡吗?”
林若轩偷偷瞥了阿忠一眼,低声道:“殿下,这里不比林府,多少要讲些规矩,你还是去正房睡吧。”
季如雪明显很不情愿,但是林若轩的神色十分坚定,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他只得站起身来:“那我明早再过来看先生。”
“嗯,快去睡吧。”
季如雪走了之后,阿忠上前收拾了碗筷,但却并不急着离开,整个人直直地杵在床边,一双浑浊发黄的眼睛不依不饶地瞪着林若轩。
林若轩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钟楼怪人之类的传说。
他等了好一会儿,阿忠还是杵在那里,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只得硬着头皮道:“阿忠,还有什么事吗?”
“啊,啊啊,啊啊啊。”阿忠闷闷道。
林若轩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那个,我要休息了,你先下去吧。”
阿忠恶狠狠地瞪着他,呼吸都粗重了几分,似乎陡然激动起来:“啊!啊啊!啊啊啊!”
林若轩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阿忠见他还是那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忽然猛地冲到屋角,打开一个厚厚的檀木箱子,从里面取出一件东西,狠狠扔在了林若轩怀里!
“啊,啊啊!!”
林若轩被他吼得一头雾水,低头一看,却是一双男鞋。
这双男鞋做工非常精致,鞋面是藏青色的缎面料子,厚厚的鞋底纳了一层又一层,针脚细细密密,显然做得很认真,鞋底还是雪白的,应该从来没穿过。
“这鞋是……”林若轩疑惑地摸了摸那崭新的鞋面。
这双鞋既然放在林瓦儿卧房的箱子里,按理说应该是林瓦儿的鞋,可是这尺寸明显不是林瓦儿的尺寸,倒和季如雪的尺寸差不多。
阿忠越发激动了:“啊啊啊!!!”
林若轩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茫然地看了看怀里的鞋,片刻之后,他脑海中猛地一亮,陡然明白过来。
草,萧图南曾经说过,林瓦儿不仅会做甜羹,还会亲手给他做鞋袜,这他妈是林瓦儿给萧图南做的鞋!
林若轩瞪着那双鞋,直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真是铁一般的舔狗证据啊。
等等,敢情阿忠这个老仆人知道林瓦儿和萧图南的狗血纠葛,如今他把这双鞋翻出来扔给自己,又一直“啊啊啊”地叫个不停,其实是在提醒自己,让自己别忘了对萧图南的旧情?
林若轩忽然觉得这双鞋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烫手山芋,还是刚刚起锅的那种。
阿忠指着那双鞋,又气又急:“啊,啊啊!!”
林若轩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接下了林瓦儿的烂摊子,柔声安慰道:“阿忠,你放心,侯爷去了东南平定倭寇,我听说他在那边一切平安,万一朝廷有什么动静,我也会尽量帮侯爷说话的。”
阿忠虽然耳聋,但根据林若轩的口型,还有诚恳柔和的表情,似乎也明白了大半,他狐疑地看了林若轩好一会儿,终于低低“啊”了一声,转身走了。
“呼。”林若轩吁出一口长气,直接往床上一瘫,感觉一颗心终于落回了喉咙里。
应付这种死脑筋的顽固忠仆,简直比应付成武帝还累!
他瘫了好一会儿,才爬起身来,把那双新鞋藏进了箱子最下面,又用一堆衣物细细盖好了。
李征的事情,女真的事情,还有骷髅草的事情……老天爷,他已经非常焦头烂额了,就不要再用这种狗血破事儿来为难他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