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我对你没有恶意,”西斯罗有些哭笑不得,“但你对现在的生活是怎么想的?”
狄奥尼索斯盯了长者一眼:“您会问囚鸟是否满意自己的囚笼吗?”
他锋锐的言辞反而令西斯罗开颜,这真是个古怪的老头。他露出难以捉摸的微笑:“我不知道你是否注意到了,这座宅邸中的人事已然发生变化。有奴隶被拉去变卖,有仆人被遣退……”
狄奥尼索斯眼神闪了闪。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西斯罗回头看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海伦娜已经离开了。
狄奥尼索斯默然。
“虽然对外界保密,海伦娜的未婚夫人选肯定已经敲定。”
仿佛想要阻止对方继续这个话题,狄奥尼索斯尖刻道:“原来您对政治这样热衷。”
西斯罗宽容地笑笑:“请你不要忘了,我曾经是帝国的卜占官。”
“那么我能否询问您站在哪一边?”
“不要向人询问你已经知道的答案。”西斯罗眼里有善意的嘲弄,反问,“我为什么要同意成为海伦娜、成为皇帝私生女的老师?”
狄奥尼索斯再次沉默。他平静地想,奴役生涯已经在他身上刻下烙印。他以前虽然傲慢骄矜,却雄辩善言。恰到好处地运用修辞是受过良好教育的象征,沉默则无异于认输。
西斯罗又问:“你觉得海伦娜怎么样?”
狄奥尼索斯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唇角:“这不是一个我能回答的问题。”
“她生为女子是个遗憾。我是这么认为的。”
“您认为女人天生低人一等?”
“这是另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西斯罗摇摇头,“女人无法带兵打仗,军队不会认可坐在皇位上的女人。但我想说的并不是这点……身为女人从小受到的教育和身负的期待与我们完全不同。你看,她现在才开始学希腊语,而我?我记事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学着临摹字母了。所以我觉得可惜,但这是众神的安排,也许他们也害怕那个灵魂在男性身躯中能发挥出多大的力量。”
狄奥尼索斯轻声说:“她说过,她被困在了这个身体里。”
“对此你又是怎么想的?”
他这次没有避而不答:“可惜又庆幸。”
西斯罗突然露出几近忧虑的神情。他按了按狄奥尼索斯的肩膀:“海伦娜的未婚夫很可能已经启程来罗马,我想,不会有男人愿意让你留在宅邸里。”
狄奥尼索斯自嘲地笑了:“所以呢?”
“如果你在这个关头选择逃走,我想海伦娜不会派人追缉你。”
狄奥尼索斯一震,回头打量四周,声音很冷:“但愿您知道您在说什么。”
西斯罗泰然道:“当然,同时我也在提议,如果需要,我会协助你。”
“您自相矛盾,既然您站在海伦娜这边,那么……”
长者重复:“她不会追缉你。”
狄奥尼索斯不想知道答案,因为他隐约猜到,但还是问:“为什么?”
西斯罗以一种奥妙的神情回答:“也许她甚至期待着你会主动逃走。接受事态总比自己动手要容易很多。”
“您的说法都建立在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假设之上。”
“是难以置信,还是无法相信、畏惧于相信?”
狄奥尼索斯别开脸。
西斯罗的态度依然平和:“回到原来的问题,你是否想重获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