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五十章】狂猎之王
“狂猎之王”的外貌,与人们想象中的并不相同。她,或者他,并不身披铠甲,也并未坐在战马之上。
说她,或者他并不身披铠甲,是因为朱允炆很难分辨铠甲中是否有人存在,很难分辨铠甲是否才是本体,甚至还很难在浓雾中看清铠甲本身的轮廓。而隐蔽在那轮廓之下的的浅淡影子,如同沙漠上空的雾气一般不断摇曳。
说她,或者他并未坐在战马之上,是因为铠甲所端坐之处,是一架同样隐于雾中的现代机械。朱允炆对2056年的世界并不算太熟悉,但她还是认出了那种名为“摩托”的单人载具。它与上个世纪的同类在造型上已经大不相同,但它的名字还没那么快产生变化。毕竟“名字”本身就已蕴含魔力,有时还能决定某一事物的真正本质。
不知为何,朱允炆觉得自己很难分辨出眼前之人的“人类性”——来自地球历史的诸王,或者说非想非非想空间内的“王权携带者”,所体现出的种种对“王权”的信念与意志,从本质上说就是人类个体“人性”的无限放大。而眼前这位“狂猎之王”在朱允炆心中留下的印象,则是身为“人”的部分无限封闭——这是朱允炆从未在一位君王身上见到的气质,但“狂猎之王”的王者气质又是如此明确,令朱允炆毫不怀疑她,或者他就是统领整支狂猎大军的唯一君主。
“大明建文皇帝,朱允炆?” 她,或者他开口,问她。
羽蛇神的祭司朱允炆抬起头,觉得最近用这个名字称呼自己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你是‘狂猎之王’?”她问,却没有听到她,或者他的回答。
与曾经的无名氏一样,大祭司朱允炆也不知道为什么“狂猎”会出现在魔都。因为“Wild
Hunt”早已不被认为是某位君王的“王权”显现,而是一种根植于文明与地脉的特殊现象。在非现实尚存于世的那段时期,中欧与北欧地区普遍出现“狂猎”。但魔都文明不是日耳曼、不是不列颠,也不是高卢之类的文明——在魔都所处的国度之内,孩子们从不相信“狂猎”,也几乎听不到相关的神话传说。因此以魔都的本土文化而言,似乎并无可供“狂猎”生长的土壤。
朱允炆是神的祭司,一贯相信各种超自然的现象。但也正因为她是神的祭司,所以她更知道即使是超自然的现象,也需要遵循超自然的某种规则。“狂猎”绝非仅凭某位王权携带者的力量,就能从欧洲带到亚洲的事物。作为“文明记忆中的天灾”,那些疑似狂猎之王的君主,例如位于幻想与现实间的“亚瑟王”,也不可能把狂猎带到魔都。
但朱允炆并未惊讶太久,因为她虽然没有回答眼前摩托骑手的问题,摩托骑手却回答了她的问题。“我是‘狂猎之王’。”她,或者他说,“但不是通常意义上人类认知的那个‘狂猎之王’。”
说出这句话之后,雾中的摩托骑手做了一个类似“摘下头盔”的动作。虽然朱允炆依然看不清“狂猎之王”头盔之下的面目,但这至少证明“狂猎之王”的本体并非一具仅有铠甲的空壳。除此之外,当“狂猎之王”以并未覆甲的目光投向朱允炆时,这位早已放弃“皇帝”身份的羽蛇神大祭司,突然感受到了某种久违的残火之温。
“这其中似乎有什么我理应会很熟悉的东西。”她想,“但还有别的什么极度陌生的东西同时存在……”
朱允炆努力地向雾中的模糊人影看去,试图寻找那种熟悉感的来源。可惜无论是那身式样怪异的铠甲,还是那架过于现代的机械载具,都与朱允炆定义中的“熟悉”大相径庭。然而即使如此,朱允炆还是觉得“狂猎之王”在某种意味上令她感到十分熟悉——不是身为羽蛇神库库尔坎的祭司,而是身为年号“建文”的少女皇帝。
“你认识我吗?”朱允炆问。
“是的,我认识你……并且【我】也认识你。” 她,或者他回答道,“你被‘空间’驱赶,而我被‘时间’追逐……在我成为‘狂猎之王’前,我与【我】就早已认识建文皇帝了。”
“那么,我认识你吗?”朱允炆又问。
“我想你并不认识我。”她,或者他再次回答,语气中带着奇妙的伤感之情,“甚至如果你完全了解了我的身份,我并不确保你不会憎恨我……但我们并非敌人,我、【我】与你,都不应该成为敌人,因为真正之敌另有其人。”
“我不太能够明白你的意思。”朱允炆说,“但我有一种预感,或许我很快就会明白……”
“又或许。”雾中的狂猎之王说,“不是‘很快’,而是‘现在’。”
下一秒后,她,或者他,向朱允炆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除这名字之外,摩托骑手没有说出更多信息。但只是那个名字,就已令朱允炆明白了有关‘魔都狂猎’的一切真相。
…………
……
“狂猎大军需要猎物,但你不是猎物。梁汉帝侯景曾被我狩猎,成为‘狂猎’大军的一员。但你不同。你不会加入我的大军,我希望你能够加入【我】——你会加入【我】吗,大明建文皇帝,朱允炆?”
少女没有回答狂猎之王的问话,也没有回应诸多雾中骑手崇敬而期待的目光。她只是向“万神殿”的方向望了一眼,低声说出一句蛇嘶般的低鸣,仿佛是在与某人、某神,又或者是某个身份作出道别。
在那之后,建文皇帝步入浓雾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