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因顶风冒雪地大步踏入王帐,“大单于,中原人诡计多端,此次盟会大单于不能去!”
“赫连因,本单于知道你忠心,这样吧……”乌赫一手重重搭在赫连因肩上,眼中深藏着狼一样的光芒,“给你一万铁骑,你替本单于去!”
闻言维丹的心猛地揪起。他没有想到乌赫临时竟然会来了这么一手!
“怎么了,我的弟弟脸色那么难看?”
乌赫一步步向维丹走去,并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
离王庭十五里处有一片山梁,山梁上积雪皑皑。
穆硕在雪地里搓了搓冻红的手,正解下皮囊,想喝一口马奶酒暖暖身子。
“首领,快看!”
一名奔狼卫站在山梁上遥指着下方叫道。
穆硕快步走上山梁,放眼望去,就见风雪中烟尘卷起,一支浩浩荡荡的骁狼精骑开出王庭,往驰狼谷方向去了。
王庭驻扎六万骁狼卫精锐,此番会盟,即使乌赫只抽调出一半,此刻王庭余下的兵力也已不足三万。
“首领,有烟升起!”
果然!
穆硕心中一喜,这是他和维丹事先约好的信号,王庭空虚!
“车胡儿,你率一万奔狼,扼住弋阳山口,切断乌赫归路!”
“是!”
“其余众人随我杀!”
埋伏于山梁上的西墨部主力如同潮水般涌向王庭。
***
驰狼谷,盟会大帐
赫连因率军抵达时,已是辰时三刻。
他大步进帐,抚胸以礼粗声道:“大单于染恙,令末将代为参与盟会。”
武帝尚未及表态,薛潜便踱上前沉声道:“北狄人如此背信弃义,无视盟约,来人,拿下!”
他话音刚落,赫连因弯刀锵然出鞘,亮起一道锋利的弧光。
“护驾!”江浔一声清喝,数十名金吾卫立即将皇帝团团围住,长剑如林。
大帐中刀光亮起,鲜血激溅。
“杀!”
赫连因手下的骁狼勇士和皇帝的金吾卫顿时陷入混战。
江浔一剑挑开一名北狄士兵,
怒视薛潜:“陛下尚未发话,薛司空你这是何意!?”
***
不久前的雪夜。
林间静地瘆人,只有风吹碎雪簌簌从枝头摇落的声响。
萧暥一身纯黑的冕袍静立于月色下,流光逼人的双眸看向他,竟有几分如帝王般威仪。
薛潜一时惊地失了声,“你……你是……琴师?”
“薛司空,这些日子你我的处境都不怎么如意。”萧暥道,
薛潜明白他说的‘不怎么如意’是指什么。
何止是不如意,简直糟糕透顶!
十月,皇帝打压了盛京系一帮老臣,纷纷贬官去职,十一月又建立内廷,架空外朝。薛潜等老臣被排除在朝政之外。
薛潜不是柳徽,他有野心和权力欲,当然不甘心一辈子作壁上观。
他也看出来了,当今皇帝不是先帝,不可能任人摆布。相反,皇帝独断专行,视臣子如鹰犬,完全不是他能掌控的。
“我受困禁中,司空失意朝上。”萧暥静静看了薛潜一眼。
薛潜掩不住满目憋郁。
“如今圣驾出塞,我让瞿钢他们潜入北狄,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萧暥道。
薛潜闻言心中猛震,没错,想要改变这个局面,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控制了皇帝。
“陛下远在塞外,何不抓住机会搏一把?”琴师趿着鞋走在雪地里,露出比雪还要光洁的脚踝。
薛潜像是被蛊惑了般,不禁地问道,“如何抓住机会?”
***
“拿下皇帝者,赏千金!”赫连因大叫一声,无数北狄士兵如猛兽般挥舞着雪亮的弯刀砍来。
此刻帐内已是杀声一片,皇帝却面沉似水恍若不闻。
“陛下小心!”
一支羽箭带着尖利的啸声迎面且来,在离开鼻尖只剩寸余之处被皇帝只手截住。
江浔惊得脸色煞白,皇帝却只稍微皱了皱眉,指尖拨过箭簇上画的眼睛图案,饶有趣味道,“哦?摄魂箭?”他看向薛潜:“你还会用秘术?”
薛潜还来不及反应,皇帝的指尖仅在箭镞上轻轻一弹,那摄魂箭竟自调转方向,带着凄厉的尖啸倒飞而去。
噗地一声正中薛潜眼窝。
薛潜只觉得眼前热辣辣地一烫,猩红的鲜血布满视线。
在他最后模糊的视野里,他看到如狼似虎的北狄士兵闯进大帐,挥舞弯刀向前涌去……
他倒地时扭曲地笑了,被无数胡靴踏过。
“勇士们,杀!”赫连因大叫道,“大单于说了,俘虏皇帝者封当户!”
皇帝身边只有不到一千的金吾卫,江浔一边奋力杀敌一边喝道,“羽林军何在!”
没有回音。
皇帝心中冷冷一沉。
此番出塞的五万羽林是归陈英统辖的,陈英是萧暥旧部。也就是说,萧暥调走了羽林军!
他竟然和薛潜勾结吗?
这其实也不难猜到,此番薛潜出任议和大臣就是萧暥推荐的!
当初萧暥给的理由是议和大臣需要德高望重的老臣才能服众,而柳尚书等皆免官停职,如今朝中老臣只有薛潜薛司空。
加上皇帝向来倚重薛潜办事,所以当即就准了。
原来在这里等着他!
山谷中已是血光四溅,黑压压的北狄士兵前赴后继地涌来……
***
山坡上,萧暥深入草原腹地,率军疾行。
无垠的草原辽阔起伏,仿佛漫边无际。纵马疾驰小半个时辰后,萧暥眉间额角已渗出虚汗。
他体弱,骑马颇为勉强,所以也没有穿沉重的铠甲,而是一套轻便的猎装。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山谷上忽然烟尘扬起。一支穿着皮甲的劲装人马正向他们疾驰而来。远远看去,清一色北狄人的装束。
“主公,有敌情!”陈英拔剑出鞘警觉道,正要调转马头。
“不急。”萧暥勒住马缰,举目望去。
那支队已经驰近了,伍约摸六十余人,为首的青年容貌清俊,一袭束身皮甲英姿飒爽,“主公!”
萧暥一愣,竟是一年未见的云越!
这一年多来,云越在青帝城草庐等不到萧暥,到了九月,却等来了萧暥被皇帝下狱的传闻。
他心急如焚,想去京城设法营救萧暥出来。但却被程牧以主公的军令阻止了。
在和程牧商议之后,云越也清楚,就算他到了京城,手中无兵无将亦无权,根本没有能力营救萧暥。
而驻扎蜀中的程牧部,要防备西南蛮夷,也不能擅动,且人数不过一万,如果想要开赴京城救人,刚出蜀中就被截了去路。
且萧暥留有严令,驻扎蜀中之军队不能动,因为蜀中一旦有失,江南的西南门户大开。
他们不能违抗萧暥的命令。只能暗中联系玄门,设法救人。但到十月初,萧暥忽然没了消息。这让云越一下子丢了魂般不知所措。他不由想萧暥是不是被皇帝转移到其他监狱,他会不会受刑?天气渐冷,他的身体还好吗?甚至他现在还在不在人世?云越每一天都在胡思乱想中过得煎熬。
直到一个月前,云越探听到陈英率羽林护送天子前往驰狼谷参与会盟的消息。
他大喜过望,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而且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皇帝竟然把五万羽林军都交给了陈英指挥!
云越立即动身前往驰狼谷。青帝城在蜀中,离开北狄草原不算太远。
但是穿越北狄草原,他不能带军前行,否则太过显眼。还没到达驰狼谷,就要遭遇北狄军队的截击。
所以他们一行六十多人的队伍,扮做牧民的模样,穿着胡服。云越又会说北狄胡语,好几次遇到北狄游骑探马,都被他糊弄过去了。
时隔一年重逢,云越激动地恨不能紧紧抱住萧暥,有无数的话想对他说,只可惜这是在战场。
云越只能长话短说:“主公,我刚才途径驰狼谷,看到那里黑压压好多北狄军队,是出了什么事?”
陈英闻言心中一沉,不由问道,“主公,真不去救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