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惨淡的月光照着尸横遍野的战场,凄厉的鸦鸣惊破了一潭死水涟漪跌起,一袭如夜色般的黑袍静静倒影在水中,彻骨的寒意遍布了东方冉的全身。
“你……你是……”他话音未落,猛然想起什么,仓皇地抹了一把脸。
他的面具不在脸上,月光正无情地勾画出他那被烈火灼烧过的脸,朽烂的皮肤就像被耧犁过的土地,甚至比战场上任何一张死人的脸更为狰狞。
一副面具静静递到了东方冉面前,“我曾经见到过很多可怖的场景,但不包括你的脸。”
纯黑的衣袖拂过眼前,边缘暗纹银莲有一种诡艳的华贵。
东方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接过来的,从来没有人在见到他恐怖的脸后会如此淡定。这让他忽然相信,眼前的人所说的话是真的。
因为见过太多,经历过太多,便再没有什么可以撼动他了。
东方冉低声试探道,“你是苍冥族的主君?”
黑袍人道:“你已经猜到了,说出来。”
东方冉戴上面具,头脑也渐渐冷静下来。
“你早就知道郢青遥出事了,也早就知道是我借她的名义在和你通信。”
“继续。”
“所以,你是有意将我和北宫世子引到襄州战场。最后让我惨败于此。”
“是”
“你是替你的下属复仇吗?”
黑袍人冷笑了声。
“我不关心郢青遥,我只关心成败,她败了,如此而已。”
“但我也败了。”东方冉道。
黑袍人:“我来了,你便没有。”
“北宫皓已经死了。”
“如我所料。”
东方冉心中陡然一震。
黑袍人接着道:“你投奔北宫达是为了借助北宫氏的实力来对抗萧暥和谢映之,但无论你如何谏言,北宫达却始终不肯大举南下,为何?”
东方冉不假思索:“北宫达重虚名,优柔寡断,非成大事之主。”
“北宫达踞幽燕之众,定关锁,收辽州,岂是庸常之辈?他只是审时度势罢了。”黑袍人徐徐道,
“如今虽九州分崩诸侯并起,然大雍朝绵延数百年基业岂是容易撼动的,众多世家门阀仍支持着大雍帝室正统,诸侯实力再强,仍要以臣子自居,不可僭越。所以,萧暥挟天子以令诸侯,却不敢取而代之,北宫达坐拥百万之众,也不敢轻易挥师南下兵逼京城,就是这个道理。除非是,师出有名。”
东方冉恍然,“北宫达需要一个大举进兵的借口!”
“所以北宫皓若死在襄州,北宫达便可替子复仇,兴兵南下!”
然后他又懊恼道,“但现在晋王杀了北宫皓,北宫达若要复仇,矛头就直指皇室。他还会出兵吗?”
黑袍人道:“他不会出兵。”【1】
【6】
【6】
【小】
【说】
东方冉心想,这不又回到了原点?
“我也不需要他出兵。”黑袍人道。
东方冉愕然。
那北宫皓死在襄州的意义何在?
他看向黑袍人,此人的想法瞬息万变,他越来越看不透。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黑袍人立于寒月野草间看向他,“我所谋者,不是战无不胜,而是不战而胜。”
东方冉心中一震,“如何才能不战而胜?”
“你和北宫达的谋士俞珪尚有联系?”
东方冉这才想起俞珪来,此番南下襄州,本来就是他骗俞珪,在南下的路上为俞珪除掉北宫皓,事成之后,俞珪在北宫达面前举荐他。现在北宫皓死,也算是任务达成了。
黑袍人道:“你去做一件事。”
黄龙城
“让他再等一刻,”魏西陵说罢关上门。
刘武挠着头,这话什么意思?让云越再扛一刻,还是让卫夫子再等一刻?
他一边沿着楼梯往下走,一边又忍不住回头看那紧闭的房门,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直到下了楼,他才蓦然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感觉。这不就像是书院的先生来告状,夫妻两关上房门教育孩子吗?
魏西陵看向魏瑄,“阿季,卫夫子为何要拿你?”
萧暥立即道,“西陵,他们搞体罚,阿季浑身是伤,所以才逃出玄门。”
“我自己练剑伤的!”魏瑄一口咬定。
萧暥头大:不用这样打脸吧?
“阿季一身的伤,不能再跟卫夫子回玄门,”他看向魏西陵,道:“西陵,你带他回永安。他在你身边,我放心。”
“我不去永安。”魏瑄斩钉截铁道,
萧暥脑阔疼,这倒霉孩子,这会儿跟他杠上了!
他有点束手无策。果然他就会打仗,教育孩子不是他强项啊!
魏西陵走到魏瑄面前,拂衣坐下,有种特别的沉稳。
“阿季,你在玄门究竟发生了何事?”
萧暥知道魏西陵的性格,如果魏瑄真犯了错,他不会包庇,既然他让云越和刘武将卫宛挡在下面,说明他相信魏瑄,他想让魏瑄说明缘由,澄清真相。
但魏瑄沉默了。
为得到栽培千叶冰蓝的配方,他和黑袍人在湖畔草堂周旋了一个月。黑袍人是苍冥族的主君,若说约他只为闲谈、下棋、对弈,谁又会相信?
事实上,黑袍人的每一句话里都有弦外之音。
“求而不得,始成心魔。”
“即使不修炼秘术,你也会疯。”
“你身负朔王血脉,你的执念,比他更深。”
“得偿所愿,便不会疯。”
“我说的,都是真话。”
……
魏瑄薄唇抿成刀刻般的一线,眸光幽沉冰凉。
他也希望自己能像魏西陵这样,战场上是所向披靡的战神,战场外是坦荡磊落的君子。
可是他不能,他心里藏了太多的隐秘,如影随形。只要露出冰山一角,就会引来洪水滔天。
魏瑄道:“皇叔,将军,玄门之事幽玄深奥,你们就不要再问了。”
说罢他决然站起身,往外走去,“我去向卫夫子请罪。”
“不行!”
这满身的伤才刚敷上药,又要再去挨刀吗?!
萧暥几步上前就要拽住他。
但魏瑄血气方刚,心意决绝,他一老弱病残哪里拦得住,他一时着急,只觉心口悸痛,身形一晃。
“将军!”魏瑄赶紧回身,反手抄住他的腰身。
同时魏西陵也上前扶住了他的肩,“阿暥,怎么了?”
“不碍事,就是饿的,”萧暥虚喘了口气,挣扎着起身。
被叔侄两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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