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勒过气,刚才紧锣密鼓计划着的思路,顿时被打断了,莫名就有点窝火。
他心里暗骂,这厮难道劫财还要附带劫色?
他们在苍茫的原野上,走了十几里,已经看不到半个人影。天高云阔,断雁叫西风。
货车连影子也没见着。
那十夫长早就如同蚀火焚身,迫不及待问,“怎么还没到?”
他穿着一身沉重的铠甲,跟着萧暥走出了十几里,都赶上拉练了。
他似乎这时才感觉不对劲了,“怎么越走越荒僻了?”
谁会把装着财货的车停在这里?
萧暥望着已经看得见的那道山沟,静静道,“到了,就这里。”
然后他回过头,眸中忽然闪过一丝邪恶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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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的大帐里摆着几条胡桌。
阿迦罗端坐在桌前,就像一头孤狼,警觉的眼神看着面前那个长着马脸鹰钩鼻的男人——维丹的舅舅,西墨部的首领穆硕。
穆硕此来不怀好意。
他缓缓放下酒杯道,“单于让我负责审问乌赫,这乌赫可是一口咬定世子拿走了铁鞭。谨慎起见,我还是来问一问世子,有没有见过铁鞭。”
阿迦罗道,“我没有看到过铁鞭。乌赫谋反,他的话你们也相信?”
穆硕干笑了两声,道,“世子这是搞错了吧,乌赫是行刺你未遂,又不是谋害单于,算不上谋反。还是说……”
他的眼睛忽然阴险地一眯,“大单于还健朗着,世子就已经把自己当做单于了?”
阿迦罗心中一沉。
此时帐内左大都尉济嬗等人齐齐看向他,面色惊骇。左大都尉济嬗是单于的亲信,看来他这里说的每一句话怕是都会传到单于的耳朵里,加深单于对他的猜忌。
阿迦罗明白了,来者不善,穆硕此来是有意套自己的话,抓住他把柄的。
穆硕道,“世子,容我提醒你一句,你还不是单于,手里拿着单于铁鞭也没有用。何必固执,不如交出来罢。也好让大单于放心啊。你不交出来,就和乌赫一样是坐实了图谋不轨。”
栾祺当即脸色骤变道:“你别血口喷人!世子从来没有单于铁鞭!”
穆硕轻慢地挑了他一眼,慢条斯理道,“北小王,我听说狼火节市集上正在抓人,所有跟中原相貌的认都被抓了,你是不是该去看看有没有认识的人?以免我们抓错了。”
栾祺脸色一变,顿时噎住了,愤然起身,呼地掀开大帐就出去了。
帐外朔风呼啸让他打了个寒噤,午后的阳光透过云层照下来,落在秋日干燥的草地上。
他心里愤懑在王庭里转了几圈,本想透透气,忽然间发现为什么到处都能看到穿着皮袄子的西墨部人?难道穆硕还派人监督世子?
就在这时,正好一名骁狼卫走过他身边,栾祺当即上前拦住,问道,“这些西墨部人是怎么回事?这里是王庭,不是应该你们骁狼卫值守的吗?”
那骁狼卫没回答,就想撞开他走开。
栾祺本来心中躁火,哪里肯罢休,抬手就扣住他的肩膀。
那人回过头。
骁狼卫都带着护面的金属链子甲,半张脸都遮蔽住了,这么近的距离里,只能看到链子甲下隆起的挺拔鼻梁,以及一双让他惊叹的眼睛。
“你……?”栾祺一震。
紧接着他的腰间被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刃抵住了。
那人低声威胁道,“跟我走。”
那是一个马厩,被改成了囤积草料的地方,到处都是干燥的枯草,其间还夹杂着冲鼻子的马粪味儿。
栾祺背后被狠狠一耸,就一头栽倒在稻草里。满头满身的干草屑,好不狼狈。
但还没给他机会坐起身来抗议,那人就一屈膝盖,抵在了他腰腹上,然后抬起一条手臂撑在他脸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双漂亮的眼睛清锐逼人。
这一回栾祺看得清清楚楚,他倒抽了一口凉气,“你是中原人?”
对方闻言微一错愕,似乎笑了笑表示默认,眼梢细细飞挑,“既然你听得懂中原话,我们就好说了。”
他的声音清越好听,但下手丝毫都没有客气。
他利落地把栾祺绑了起来,手法娴熟,还说了句绑匪都会说的话,“这地方是个马场,你就算叫破嗓子,也没人救你。”
“你到底要做什么?”栾祺紧张道。他在那人的眼中刚看到了一道危险的寒芒。
那人在他身旁坐下,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就在泥地上开始画图,这技艺竟然还不错,三下两下就把单于王庭各个营帐的大致方位画了下来。
然后他一扔枯枝问道:“嘉宁公主在哪里?”
“你要对她怎么样?”
那人道:“我要带走她。”
栾祺道,“带她去哪里?”
那人道,“这不关你的事。”
“如果我不说呢?你会杀了我?”
“你不想我用什么手段罢,这地方别的没有,马粪可是多得很。”
栾祺顿时胃里一阵恶心,见到他还真站起身来,去找趁手的家伙,赶紧道,“最东边,倒数第三个大帐。”
那人点点头,“你如果敢骗我,你就会困死在这里。”
那人说着随手掏出了什么东西塞到栾祺口中,堵住了他的嘴:“我现在去找她,等我带她出去,我自然会通知你们的人找到你。”
然后他不理睬栾祺狠狠瞪着他的眼神,顺走了他的腰佩,“这腰牌给我了,说不定用得着。”
……
片刻后,萧暥快速地找到了栾祺所说的大帐。
可这一看,着实是不妙。
大帐外站着值守的骁狼卫,戒备森严,连一只苍蝇都别想飞进去,根本无法靠近啊!
*********
魏瑄沿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找出了十几里,就看到草地上有残留的少量血迹。
魏瑄跟着那断断续续的血迹来到一条深沟。那条沟很深,而且几乎被枯枝树叶淹没了,他注意道,有一块地方的树枝比较新鲜。堆地也很厚。
魏瑄一跃而下,迅速地扒开树枝,赫然就看到了一具魁梧的尸体,正是那个十夫长。那十夫长眼睛大睁着保持着死前震愕的神情,脖颈上一个血孔,一剑封喉。
他的铠甲被扒了,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干的。作案手法很娴熟,杀人劫掠抛尸荒野无比老练。不愧是广原岭的山匪头子。
看来这人又抛下他,自己孤身潜入戒备森严的北狄王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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