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匪们正在大碗喝酒, 大块吃肉。
萧暥正在病中,不能喝酒, 至于大块吃肉, 萧暥表示吃惯了小魏瑄做的汤汁浓稠滑而不腻的红烧肉, 实在吃不下山匪们没啥味道的夹生肉。
于是他避开人群带着几个亲卫在山寨里到处走走逛逛。
裴元见他避席而去,只以为他是文人, 不习惯这种吆五喝六吃肉喝酒的粗鲁场面。便跟了出去。
萧暥知道他是对自己尚有戒备, 倒是晒然无所谓,就随他跟着,还好打听一下山寨的情况。
这寨子不小,沿着山势起伏建造。岗哨, 敌楼,库房, 演武场一应俱全。
一路逛下来, 加上裴元在旁的介绍, 萧暥对黑云寨乃至于此间山匪的情况摸了个七八成。
这广原山脉一带方圆百里, 居然多达五十多个山匪寨子,星罗棋布地分散在山间各处, 真的是东一窝西一窝的山耗子,且在山里窜来窜去,官军一来相互照应。
萧暥心中不由腹诽, 按照魏西陵这死硬的打法,十年都打不完。
这时他们走过一个持刀而立的壮汉子面前,萧暥眼尾一瞥, 口中闲闲说了一句“得罪,”手下可没闲着。出手如风,已经擒住那汉子手腕的脉门。
那汉子脸色骤变,立即反扣向萧暥的手腕,萧暥手腕灵活地一转就从他厚实的掌心里脱出,又疾袭他手肘上的要穴,下手狠准,两人电光火石地过了几招。
萧暥正在病中,难免手劲不足,虽然每每能逼得那汉子只有招架,没有还手之力,但自己也没讨得便宜,几招下来居然没能夺下汉子手中的刀。
裴元在一边看的精彩,鼓掌笑道,“先生好手段,能和黑柱对上招还没被拧断手,你是第一个。我可还没来得及介绍你,这黑柱子下手没有轻重。”
萧暥目光凛然,“这位壮士是在军中待过?”
裴元道,“哦,不是,黑柱以前是霍家庄的护卫,因为被诬陷要砍头,他逃了出来,只是一家老幼都没能幸免,就来投奔我这山头了。”
萧暥又看了看黑柱子孔武的脸堂,结实的身材,倒是条汉子,原来是背负着血仇,跟着山匪可惜了。
他边走边道,“这寨子里其他人也都是这样吗?”
裴元道,“这里的人来路很混杂,军队的逃兵,来中原的胡人,犯了事儿逃上山的,这世道,只要胆子够大,就有酒喝有肉吃!”
三言两语间,萧暥已经套出了这里山匪的成分,这成分越复杂,心就越不齐。很好。
这时他注意到沿着山间隘道站立的哨兵里,有好几个都面有菜色。
“这山寨里吃不饱吗?为何这几人如此瘦弱?”
裴元尴尬,赶紧解释,“这几个人是闹灾了活不下去的流民,我就让他们看寨子了。”
萧暥明白了,这天下乱世,到处都是失去土地的流民,所以这些山匪的兵源倒是很充足。
他脑子忽然闪现一个念头:如果能让这些流民都投靠安阳城,那么他还愁招不到兵源吗?
但是怎么让这些流民,从变民为匪,到变民为兵,他还要慢慢盘算。
接下来萧暥旁敲侧击,外加稍微吹捧裴元几句,裴元就兴致高昂,滔滔不绝。把他的家底全抖落了出来。
排除掉吹牛皮的成分,萧暥总结出以下信息:这个寨子在实力上来说,应该算是靠前的,能够造的起风雷车,能袭击潜龙山庄,证明裴元本身是个猛人。而且有一定的想法,比如他想绑架褚庆子上山开发武器。但是也止步于此了。
因为这货的眼光不长远。
褚庆子是谁,玄门中人,匠作大师,你把他绑了,玄门能跟你善罢甘休?
沿着寨子走了一圈下来,这山寨的实力斤两萧暥已经心中有数了。
此时已经到了亥时,早春的山里寒气四溢,明月当空,屋宇上一片白蒙蒙的霜。山间绵延成片的灯火也已经暗了一大半,不时有喝多了大着舌头的山匪从他们身边走过,酒气熏天。
一个大胡子山匪醉得摇摇晃晃地走过萧暥身边,不经意瞥到了他一眼,紧接着眼珠子就直愣了,随即一个饿虎扑食就扑将过来。
萧暥轻巧地一侧身避开了,那山匪扑了个空抱着了旁边一根廊柱一通乱嗅,“美人儿做我压寨夫人。”
裴元一脚踹上他后腰,怒喝,“这是二当家。瞎了你狗眼!”
那大胡子一听顿时一个激灵,酒意醒了一半,懵然摸了摸怀里的柱子,蒙了,“啥?二当家……是根柱子?”
裴元恼火地挥挥手,“滚!拖下去,扔水缸里醒醒酒!”
别他娘的给他丢人现眼!
萧暥心里默默同情了一把那厮,这天气,夜里水都结冰了,这扔水缸里得冻得半身不遂吧。
裴元生怕再有醉汉出来出糗,赶紧道,“先生啊,这时候也不早了,不如先回去休息。”
其实萧暥早就累了,该打听的都打听差不多了,正有此意。
虽然是在山寨里,这房间倒也收拾地舒服整洁,萧暥向来不讲究,随遇而安,有张床能睡,火盆够暖,不冷就行。
裴元出门前道,“先生若还缺什么尽管跟我说。”
萧暥想了想,还真有一样缺的,他问,“有甘果蜜饯松子吗?”
裴元:……
“这……先生喜欢吃,我明天就差人下山买。”
旁边一个山匪头子道,“大当家,这山里有的是山核桃,不知道二当家要吃吗?”
野生小核桃?
萧暥眼睛一亮。
裴元察言观色道,“愣着做什么,赶紧给二当家拿来。”
*** *** ***
入夜,安阳城郡守大堂里此时灯火通明。
魏西陵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一个风尘仆仆的人正颓然靠坐在矮几边,整个人就像从灰堆里刨出来的,头上衣衫上都落着不少粉尘。
高严面色凝重坐在一边,似乎在询问什么。
只听褚庆子道,“多亏萧将军胆识过人,他代替我被山匪劫进山去了。现在不知如何了。恳请郡守赶紧发兵啊。”
高严闻言心下一凛,难道是萧暥?
接着,他看到了面色冷峻的魏西陵。
魏西陵简单地把前因后果一问,就知道了,萧暥怕这不是被劫进山去,他这是正中下怀,见机干脆浑水摸鱼,上山去当他的山大王了!
他想起多年前,两人一起剿匪的时候,萧暥就很混账地扬言,他要当山大王。
当时他笑嘻嘻道,“西陵,这些山匪太没嚼劲,这么容易就被收拾了,如果我有一天当了山大王绝不会那么蠢,一定会是让你最头疼又抓不到的那一个。”
现在果然跑了?
褚庆子唉声道,“我观萧将军气色不好,怕是身体有恙,那些山匪穷凶极恶,怕对他不利。”
高严道,“将军,我们不能在此坐等。下令发兵罢。”不管萧暥出于什么目的,这勇气还是极为难得的。
魏西陵目光渐寒,现在发兵恐怕不是萧暥所愿。
那只小狐狸既然跑了,现在大功未成,岂肯那么容易让他抓到?
魏西陵问,“是哪一路的山匪可知道?”
褚庆子道,“黑云寨。”
魏西陵凝眉,生着病跑了,就算不乐意,也得抓回来。
让他最头疼又抓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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