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萧暥刚施了针,谢映之给他打通了穴脉,将残余的冥火寒气全部引了出来。
银针上竟结了一层细细的霜。
谢映之微微蹙眉,没想到他这身上的寒毒竟如此之重,玄火真气催动过后,竟然能把银针结冻。
看来必定是他的卧室里被人偷偷藏进了冥火。他不知不觉间和冥火在一起共度了很多夜晚。
这冥火和玄火不同,玄火一瞬间炽烈的燃烧可以焚化一切,却不能保留火种。而冥火则绵长幽晦,火种可以寄居在坟茔里长达百年。
谢映之不知道无相这个火种是从哪里来的,也许是百年前苍冥族大师的骸骨中祭出的磷火提炼而成,也许是他从古墓中得到的,但是萧暥的卧室里被冥火悄悄潜入是肯定的了,不然他这寒毒也中不了那么深。
所以之前谢映之才提议去他府邸上看看,只是萧某人急于捂住自己的狐狸尾巴没答应。
不过那冥火飘忽不定,极其会隐藏,仅仅去看一圈也很难发现。
冥火极为诡谲,白天会躲藏进床底柜角之类的地方躲避阳光,所以就算谢映之亲自去检查,他也不能钻到床榻柜子底下查找看,身为玄门之首,钻进人家床底下成何体统?
所以,谢映之考虑,最好的方式是萧暥搬出来,在这段时间里,将他的寝居拆开屋顶,全部重修,在阳光下曝晒一天,这冥火自然就无处遁形了。
因为刚施了针,拔去了寒气,萧暥的气色比先前好多了。
此刻他的脸颊雪白微红如海棠花色,映着一双清夭隽妙的眼,自有一段风流天成。
容绪再次看到他的时候显然又是一诧,然后他就看到了谢映之。
他们两人站在一起,一个似濯水青莲,一个如映月优昙,说不出的赏心悦目,看得容绪眼睛有点疼。
他干咳了声,故作矜持道,“谢先生,子衿是我好友,身体常年有恙,拜托先生照料了。”
“无妨,”谢映之拂袖坐下,坦然道,“萧公子和我颇为投缘,自当尽力。”
容绪闻言神色莫辨地看了一眼萧暥,然后又低声旁敲侧击问,“子衿,这里住得可还习惯?”
萧暥见容绪看着他和谢映之的目光颇为不自在,憋闷又说不出的阴恻恻的眼神,简直觉得他接下来一句就是‘如果有不习惯不如住我朱璧居’简直要脱口而出。
于是他立即道,“这里的屋子比我自家舒服多了。”
容绪凝眉,叹气,“子衿平日住得也太清苦些了,我前日去你府邸,只觉得阴寒彻骨,难怪要得病,这样,既然这几日你在谢先生处,我替你将屋舍修整一下如何?”
萧暥一诧,容绪要做什么?给他装修房间?
容绪设计师的装修风格他可是领教的啊!就他那个密室,轻纱满笼,粉榻香帐,这画面实在太美。
是不是等他回去时,他的卧室风格也焕然一新,跟个少女闺房一样了?
萧暥刚想说不劳烦……
只听谢映之道,“甚好。”
萧暥:……?
谢映之脸上一派云淡风轻的神色,“萧公子的病症在于卧室的风水不利,寒气侵身,容绪先生若能修建地更为明朗,倒不失是个办法。”
言罢他静静看向萧暥。
萧暥不明白,这两人什么时候这样意气相投了?
既然谢先生说要改建,那么就改罢。
容绪揽下了萧暥卧室的改装工程后,神采奕奕道,“我此来还为子衿准备了些日常用度之物,子衿看看还缺什么,只管告诉我。”
谢映之微笑地看向萧暥。
萧暥越来越看不懂这两人了,怎么觉得似乎还很有默契?
接下来容绪和谢映之又闲闲地谈起了清玄的话题。
这个时代的名士们见面,免不了要说玄,就像魏晋时期的士林流行的清谈。
这坐而论玄,谢映之是玄门之首自当不必说了,容绪见多识广,说起来也是滔滔不绝。
萧暥别说论了,他是听都听不懂,但是不说话又挺奇怪的,于是他就踱步过去看那箱子。
这随手翻一翻,别看这两口箱子不大,但是摆放地满满当当,一口箱子里尽是好吃的,什么西域的干果,蜜饯,杏仁膏,以及各种零嘴小食。还有各种好玩儿的东西摆设,看来容绪是深知他不仅贪嘴而且手欠啊……
另一口箱子里则是貂裘的暖手、佩巾,他随便翻了翻,手底下忽然摸到一团丝滑柔顺的布料,随即瞥了一眼,就见一片胭脂色的衣角露了出来,似乎还绣了几抹兰花。
萧暥心中一惊,赶紧合上箱子。
他真是没脾气了,容绪果然又夹带了私货。
萧暥原本以为救过容绪之后,这人真就老实了,也诚心诚意要和自己合作了,现在看来还是想得太天真,他这爱好怕是改不了。
容绪观察得很仔细,看他脸色略略一动,立即知道自己夹带的私货好像又惹毛小狐狸了,只是碍于谢映之在场,才没把那几件衣裳拍他脸上罢。
他看着萧暥莫测的脸色,赶紧转移话题:“子衿,这尚元城开战在即,我拟了个今年的节目单,你想法多,谢先生也是见多识广,我正好求教你们的意见。”
果然,一听到尚元城,萧暥就提起了精神,赶紧接过单子细看,也不去管他夹带私货的小事了。
谢映之也接过单子看了看,道,“还有驱兽,吞火的表演?”
容绪道:“那是蛮人的法师搞的,老百姓看个新奇。”
谢映之道:“此间人多,行这异邦之术,别闹出事来。”
萧暥也觉得有理,这上元夜人山人海的,万一失火了,或者猛兽失控了,窜进了人群,就算不会真伤人,搞出什么踩踏事件来就麻烦了。
“还是取消吧。”
容绪虽然舍不得赚人眼球的机会,倒还是从善如流,“子衿和谢先生都那么说,就去掉。”
萧暥继续往下看,接着就听他喃喃道:“九州第一美女?……是谁?”
谢映之淡淡看了他一眼。
容绪心道:果然这两人的关注点还真是完全不同……
“这女子是撷芳楼的头牌,紫湄姑娘,贺紫湄。”
萧暥:……!?
来了!贺紫湄!武帝心中的白月光!
那位被原主处死后,让武帝魂牵梦绕了几十年的紫湄夫人!
《庄武史录》里并没有写魏瑄和贺紫湄是怎么认识的。因为武帝少年时存在感也不强,虽然何琰大名士非常善于捕风捉影,但大概是碍于武帝的威权,他也不敢大胆脑补。
但是有一点萧暥可以确定,就是历史的走向已经被他改变了。
原本在历史上,今年的上元节因为秋狩时阿迦罗被刺杀,北狄呼邪单于一怒之下联合各蛮族部落南下,而原主又在这个当口,乘机将曹满干掉了,使得西京被攻陷,被一把火烧了。
何琰说大火烧了三个月,那肯定是夸张了,冬日天干物燥,烧了七八天倒是有可能的。
西京离开大梁也就是数百里地,那一年必定有大量的难民涌入大梁,原主这会儿正忙着准备应敌,以及安置难民,当然不会搞什么上元灯会了。
现在,阿迦罗没死,西京没有被火烧,尚元城已经即将完工,上元灯会照旧,他改变了历史,一切似乎都很好,但是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总有一阵隐约的不安,不知道是为什么。
而且,他忽然有个念头,魏瑄会不会就是在上元灯会上遇见贺紫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