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侯瑞峰看着顾晚晴点点头,而后对外头吆喝了一声。一个年长的嬷嬷被带了进来,跪在众人面前。
侯瑞峰道:“这位王嬷嬷是侯府的老人,在侯家服侍了大半辈子,前几天回家颐养天年。就在前几个月,王嬷嬷回侯府找上了我,说是有件事她憋在心里多年,如今她年老体弱,久病缠身,想着自己快不久于人世,定要在死前将事情告之于我。”
而后侯瑞峰对王嬷嬷道:“王嬷嬷,请说吧。”
王嬷嬷满脸的褶子,转头看了一眼候婉云,道:“三小姐,一别多年,都长这么大了……三小姐可还记得奴婢?”
侯家家大业大,下人也多,况且又隔了那么多年,候婉云哪里会记得这么一个老嬷嬷。
王嬷嬷叹了口气,道:“唉,看来三小姐不记得奴婢了。奴婢年轻的时候,是伺候您的生母姨娘胡氏的。三小姐小的时候,奴婢还抱过您,您左腿大腿根有颗红痣,奴婢还记得清清楚楚呢。唉,都这么多年了……”
候婉云先听见王嬷嬷提到了她的生母胡氏,心里头立马提了起来。她害死了胡氏,此时做贼心虚,背后开始冒冷汗。又听见王嬷嬷说她左腿大腿根有颗红痣,就更加相信了王嬷嬷是从前服侍过自己生母胡氏的老人。因为那红痣的位置异常私密,就算是候婉云的贴身丫鬟都不会看到,当时和姜炎洲圆房,黑漆漆的又是一片混乱,姜炎洲也不会知晓。安国公和侯瑞峰就更不会知道了。
顾晚晴瞧着候婉云的脸色,心知她是信了王嬷嬷的话了。顾晚晴心中冷笑,幼年时,她曾多次和候婉云在同一个浴桶中沐浴,那时候两人年纪都小,候母又溺爱两个女儿,就任由她们胡闹。加之姐妹两人感情好,少不了在浴桶里打打闹闹。候婉云身上有几颗痣,她全都知道。
王嬷嬷说着说着,就抹了把眼泪,道:“奴婢心中有件事,憋了多年,再不说,恐怕就要带进土里了,所以寻思着,无论如何要告诉主子。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当时三小姐才五岁,那日胡姨娘带着三小姐在花园里游园,胡姨娘还特地带了三小姐喜爱的桂花糕。那时奴婢恰好去园子里寻胡姨娘,可刚进园子,就远远的听见胡姨娘和三小姐争执的声音。奴婢一时好奇,又怕打扰了主子挨骂,就躲在一旁偷偷的候着。谁知道却看见三小姐趁着胡姨娘不注意,将胡姨娘推进了湖里!当时奴婢就吓傻了,奴婢是个胆子小的,想喊人,却吓的浑身瘫软,走也走不动,喊也喊不出声音。然后奴婢就瞧见……瞧见三小姐她、她笑嘻嘻的吃着桂花糕站在湖边,看着胡姨娘挣扎……后来胡姨娘体力不支,挣扎的劲小了,三小姐还伸出脚,将胡姨娘的头往水里踩!”
王嬷嬷一边说,身子不停的颤抖,似是陷入了十足的恐惧。她哭的嗓子都哑了,道:“而后胡姨娘沉在了水里,没了动静,三小姐这才做出慌张的样子,跑到园子外头叫人了!呜呜呜,胡姨娘,奴婢对不起您,若非奴婢胆小,被吓破了胆子,您也就不会死!”
“你说什么!你是说侯氏把自己亲生母亲推下湖淹死?这可是十恶不赦之罪,你想好了再说!”太后浑身发寒,只觉得一阵阵的寒意止不住的上涌。
王嬷嬷重重的磕头,道:“回太后的话,奴婢句句是真,绝无虚言!当年奴婢怕事情败露,老爷责怪奴婢救护不利,所以一直没敢说出来。况且当时三小姐才五岁啊,奴婢就是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奴婢的,说不定还会被三小姐反咬一口,说是奴婢害死了胡姨娘的!奴婢贪生怕死,可是奴婢绝无害人之心啊!自此之后,奴婢夜夜梦魇,都是胡姨娘惨死的样子!奴婢实在是受不了了,便辞了差事,从侯家出来。可是时隔十几年,奴婢每天都在受着良心煎熬,最终决定将此事告之侯家,无论侯家信不信,奴婢终于说出了真相,死后也可以有脸去见胡姨娘了!”
“此事当真!”太后指着候婉云,厉声问道。
候婉云身子不住的打突突,她没想到自己谋害胡姨娘的事,居然有第三个人在旁边目睹了一切!她虽然不记得这个王嬷嬷了,可是王嬷嬷不但能说出她身上的记号,还能将那日她谋害胡氏的事说的清清楚楚,就连她吃桂花糕的事也知道。能知道的这么清楚详细,必定是她亲眼所见。
一直默不作声的安国公此时开口,道:“当年姨娘胡氏溺水而亡,在园子里同胡氏在一起的,确实是候婉云。”
王嬷嬷又哭道:“启禀太后,在胡姨娘死之前,奴婢曾听见过胡姨娘和三小姐起过争执,据奴婢听来,似乎是胡姨娘勒令三小姐不准再提取代嫡姐之事,那次胡姨娘和三小姐吵的很厉害。后来胡姨娘死了,三小姐就被太太领进屋里养着了。”
就连她和胡氏争执的事也知道,看来真是个知情人……候婉云死死咬着嘴唇,事到如今,她知道抵赖也没用。
在场的都是人精,从王嬷嬷的只言片语中,都能勾勒个八,九不离十。
太后看着默不作声的候婉云,知道她是默认了。太后颓然的身子一垮,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支在额头上,说不出话来。
“侯氏,你可认罪?胡姨娘是不是你推下湖害她溺水而亡的?”皇帝声音深沉,目光如炬,盯着候婉云。
候婉云轻笑了一下,盯着王嬷嬷,目光淬毒。
“侯氏,你可认罪!”皇帝声音更严厉了。
“没错,人是我推下湖的。你们既然能抓我来此处审问,定然是什么都知道的,我也不需要抵赖了。”候婉云吐出一口气来,觉得身子轻松了许多。这么多年,她几乎每晚都能梦见胡氏,吐着舌头,满身水泽的看着她。如今说了出来,倒像是解脱。
“那么,你就是亲口认罪了。”侯瑞峰盯着候婉云,目光复杂。
人证在前,她还能不认么?候婉云点点头,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好。”侯瑞峰点点头,而后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来,对王嬷嬷道:“辛苦张嬷嬷了。”
那哭的泣不成声的王嬷嬷立刻抹了把泪,换了副眉开眼笑的表情,接过银子揣在怀里,对侯瑞峰行礼道:“多谢候将军。”
而后起身站在太后身后,对太后福身行礼。
“做得好,张嬷嬷。”太后移开支在额头上的手,看了眼张嬷嬷。
“什、什么!”候婉云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大吃一惊!这老婆子不是侯府的老人王嬷嬷么?她不是说她是早年伺候胡姨娘的人么?这、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突然之间,候婉云意识到他们是演了场戏,诓骗自己认罪!可自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居然被骗的认罪了!
胡氏之死年代久远,死因根本就不可考证!
侯瑞峰转头,看着候婉云,目光深沉,吐出一句:“兵不厌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