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在香港找货,老二老四兄弟负责水路押镖,老幺管内地销货。及至后来,老父孟祥云得知此事,召集家族开会,逼迫张冠军立马退出,否则举报。张冠军和张有伦退出次年,他们的大飞就被缉私队围堵,就在这附近海域,老四葬身大海,老二则被生擒。老大随后在淡水抓获,被判极刑,老二判了20年,老三告退后就远遁东南亚,至今未回,老幺卷入不深,且举报赃物有功,免予刑责。老二雕爷蹲了15年大牢,后保外就医,前阵子正好刑满。张有伦租下这小岛,就是给雕爷养老,当他的座山雕。雕爷一直怨愤难平,说张冠军和张有伦是二五仔,害死老大老四。人生就这样了,一步天堂,一步地狱,咳。
听罢,蒲宁和盛可来面面相觑,敢情这一趟,上了威虎山呐。孟仲季笑,都咸丰年间的事了,如今太平盛世,天下无贼,自此了却前尘,琢磨正经事是真。正说着,山顶忽然阵阵炸响,硝烟冲天而起,群鸟嘎嘎惊飞。孟仲季把音量升了几个Key,说这是在给他们老大老四上坟,转眼清明了,所以男男女女一大群,热闹热闹。蒲宁苦笑,稀里糊涂出来,给人当乳猪,献祭了。炮仗响了足足一支烟功夫,恍如一场海战,战事正酣,这几个则如雷声中的鸭子,给震得一愣一愣。
雕爷是揽着两个姑娘下山的,脸色放晴,看来给张有伦哄好了,跟他们仨也点头招呼了。
小屋相当简陋,几无陈设,张有伦说,二哥蹲大牢蹲出瘾了,一切从简,也不让人伺候,就孤家寡人守岛。后院,则是一排棚屋,一溜木桌摆开,一行人就在这开饭。
架步架撑寒碜,餐食却不简单。木桌中央嵌套着电蒸锅,锅里泡了一碗米,剁碎的龙虾头、瑶柱、香菇丝一起下锅。蒸锅上层,海鲜野味一道一道生蒸,按食材设定时长:龙虾、鲍鱼、海参、北极贝、老鼠斑鱼片、过山风蛇片、和牛肉片……还有娃娃鱼!指挥上菜的,自然就是张亚军了,前前后后二三十道,蘸料自选,酒水清一色茅台,不分男女,三桌二十来号人,吆五喝六,热闹非凡。清蒸除了原汁原味,还有食极不腻。席间,张有伦带头向雕爷敬酒,张亚军则代他哥连敬三杯赔罪,其余人等轮番上阵,雕爷喝得青筋暴起,用咸水白话痛说他的威水史,张有伦也不劝止,频频插话助兴。
盛可来侧头跟蒲宁统计,说这厮丢声震天,成每句话的语气词了,还夹杂各种器官展览,雕爷没白叫啊。咬耳根没管好音量,给邻座的张有伦听到了,脸上有点挂不住,举杯又跟他们几个敬酒赔礼,说他们是粗人,担待则个。蒲宁倒是淡定,中指推推眼镜,笑道:都是糙哥,没事。白话是好东东,好玩,比如屎忽,前面够核突吧,后面一个忽字,化腐朽为神奇,立马诗意了。王尔德说,我们都活在阴沟里,总有人仰望星空。广告大师李奥贝纳也说,伸手摘星,至少不会满手污泥。好话,但太啰嗦,白话就俩字搞掂,不愧构词典范,国语的屁股就逊多了,字字坐实,没一点空灵。闻者笑崩,一扫适才尴尬。盛可来搁下手中龙虾粥,笑骂:丫让不让人吃饭了?夫子你还管不管这教书先生了?张有伦起身,给各自杯子斟满,揽住蒲宁膊头,举杯:大师就是大师,雅得俗得,我稀饭,来,敬哩忽星星!孟仲季也呵呵大乐,举杯凑兴。
趁着酒兴,张有伦叫人拎来一只皮夹万,啪打开,满当当一箱大钞,推给蒲宁:大师辛苦了,涓涓给画活了,看了画,才知道执到宝了,谢谢谢谢。还得有劳大师,照葫芦画瓢,描到画布上,成不?蒲宁蹙蹙眉,还没回应,孟仲季已从箱里拿出一捆,塞自己包里,跟张有伦说道:别急嘛阿伦,凡事讲个先来后到,他忙着呢,我的订单都交不了差,再说再说。又冲蒲宁道:这小十万,我帮你收好,算前面的茶水费,哪天你穷得交不起租,直接抵扣,係咁先。
仙客岛浪游回来,此后数月,涓涓没再出现。再见到时,是从行宫那边出来的,挺着肚子,穿着宽松的孕妇裙,一手叉腰,小心翼翼走来。抬头,看到蒲宁,刷地红了脸,长发低垂,似是为自己的体态羞赧,又似做了什么坏事,不幸还被人赃俱获。然后,像只腼腆的企鹅,默然远去。
鸟巢的画墙也换了画,呃,是多了几个加载项,画了上下眼睑,幽蓝瞳仁,浓密的长睫像夹岸水草,冲天鸟阵变成从女人的眼眸里飞出:
每一阵飞鸟都出自她们的暗示
这中间永远是,坦达拉代
永远是不变的脸色将它们渡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