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影雪悄然离开自己的住所。虽然乾闼婆城中的街道如同迷宫一样曲折,但经过这一段时间,她总算能够了如指掌。
她已经换了一身黑色的衣服,用黑巾蒙住了脸。
这并非是母亲希望她使用的方法,但母亲的方法,她却更不愿意使用。
用女子的身体来勾引男人,虽然这是最有用的伎俩,她也早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事到临头,偏偏又不能真地狠下心来。
也许是因为心里的一点羞耻感吧!如果他不是乾闼婆族的王子,他不曾出现在这里,可能会容易得多。
她向着神殿行去,动作轻如狸猫,不带一丝声响。乾闼婆宗主就住在神殿之中,只要杀死他,再杀死水澜,那么就算是报了大仇了。
她的父兄皆死于对乾闼婆族的战争中。自父兄死后,母亲便处心积虑,将她训练成一个报复的工具。
她虽然觉得很无奈,却又无力反抗母亲。丧夫及丧子之痛使母亲将所有的罪孽都加于族人的身上。她想,母亲在折磨别人的时候,也同样在折磨着自己。为了这个原因,她依着母亲的意思,逐渐将自己按母亲的设计,变成一个更加完美的女人。
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报仇雪恨,令敌人一族也同样感受到失去宗主及王子的痛苦。
城中的守卫极端松懈,因为乾闼婆城所在的岛本来就是一个秘密。外人很难找到这座岛,这也是他们与外族人战争中,很少落败的原因。
她悄无声息地溜入神殿,虽然只在被进献的时候来过一次,但她却过目不忘,已经将神殿中的情况记得清清楚楚。
侧殿之中应该就是老宗主的寝宫。她轻轻推开侧殿的门,借着月色看见正中的一张大床,床上老者打鼾的声音清晰可闻。
影雪抽出袖中的短剑,向着大床逼去,只要杀了他,就可以不用出卖自己的身体了。
然而她还未靠近大床,黑暗之中,一条人影忽然闪身进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她一惊,翻转手腕向着那人刺去。
那人侧身闪过,低声道:“快走。”
与此同时,她听见有人大喊“有刺客!”
原来这看似全无防备的乾闼婆城并非真地如此懈怠。
她一掌推开黑暗中的人,契而不舍,仍然向着大床扑去。如果今天不能成功,说不定就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然而扑近大床时,她却忽然惊觉,床上居然没有人。
脚步声向着侧殿奔过来,黑暗中的人强行拉着她奔出侧殿。他对这里的环境十分熟悉,带着她左一转右一转,很快就摆脱了追踪他们的人们。
她却不愿领他的情,用力甩脱他的手道:“我不要你救。”
虽然那人只说了两个字,她却已经听出来是水澜的声音。他来救她,他已经知道了吗?
明知她是来杀他祖父的,为什么还要救她?
“你杀不了任何人,我说过你什么也不能改变,你来这里根本就是徒劳无功的。城中的外人并不多,他们很快就能猜到想要行刺的人是你。如果你还想活,现在就离开乾闼婆城。”水澜平平淡淡的说,语声中不带一丝感情。
影雪却固执地道:“不行,我不能离开乾闼婆城。我一定要留下来,如果我这样走了,没有人会原谅我。”
水澜皱眉道:“你为何不听我的话。马上离开这里,否则连我也不能救你。”
“我不走,我也不要你救。”影雪重复了一句。
水澜摇头道:“你为什么那么任性?”他拉起她的手,就要向城外奔去。
影雪拼命挣扎,但水澜的手却如同铁石一般的坚定。他虽然看起来不过是一个落拓的花花公子,身上却带着可怕的灵力。
影雪身不由己地跟着水澜,为什么一定要带我走呢?就算是死了,我也不可以就这样一走了之。如果我走了,摩呼罗迦族怎么办?我宁可死,也不愿意把灾难再一次带给族人。
她握紧手中的短剑,一字一字道:“放开我。”
水澜身子微微一滞,转过头看着她:“我不放。”
“如果你再不放,我就杀死你。”影雪冷冰冰地道。
水澜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杀我!你终于说出你的目的了。他淡然一笑:“你真想杀我,那就动手吧!”
影雪的眼中杀机乍现,动手就动手吧!这本来就是我来这里的目的。
她手中的短剑向着水澜的心口刺去。很平常的一剑,并没有带太多的灵力,他轻易就可以击落。但他却没动,安静地站着,等着她这一剑刺入心口。
影雪的手不由地颤抖,终于还是从他的心口边滑过。剑很锋利,在水澜的胸口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但并不足以致命。
她咬着嘴唇,为什么不躲开?
水澜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她:“不是要杀我吗?这样是杀不死我的。”
她心里一酸,手便软了,短剑失手落在地上。“叮”地一声轻响,在暗夜里分外的惊心动魄。
人声正在向着他们的方向奔来。水澜不再多言,拦腰将她抱了起来,向着城外的海边飞掠而去。
两人近在咫尺,影雪闻到水澜身上淡淡的雨水一样的气息,是水之精灵的味道。她的心失落到软弱无力,为什么在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会忽视那么多的特征?他身上淡蓝色的辉光,连同他的呼吸都带着清水的味道。为什么会视而不见?
她也不知水澜带着她飞奔了多久,她只看见脚下的大海逐渐变成了陆地,后来水澜奔跑的迅速似乎减慢,她忽然注意到他胸口的伤口仍然在不停地滴出鲜血。
天快亮的时候,他们终于停在一个小小的废屋之前。是那座废屋,她成为他的女人的地方。他居然带她回到这里来了。
他推门进了废屋,才把她放了下来。她环顾左右,屋顶已经被修葺好了,墙壁上破洞也用砖土补了起来。他并没有骗她,他真地在这里等待过她。
墙角整齐地堆着砍好的木柴,难道他曾想在这里长住吗?象他这样的人居然会做这种屑碎的事情,影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悄然看了他一眼,见他盘膝坐着,脸色苍白如死。
她走出废屋,随手采集了一些野草,这些草是可以止血的。她将草嚼碎,敷在他的伤口上。然后又撕下自己的内衣,将他的伤口包扎起来。
“不是想让我死吗?”
她默然不语,远远地坐在屋角,双手抱着腿,下巴放在膝盖之上。
“你是摩呼罗迦族的公主吧!你身上的辉光不象是普通的族人。”
她“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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