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他拉着她的手向着路边的小草亭跑去,才跑进亭中,就发现已经有一对情侣先在里面了。四人面面相觑,相视一笑。
便各占了东西两边,那一对情侣一直在悄声说话,他们两人却沉默不语。
雨越下越大了,也不知何时才会停。
她忽然拉住他手,对着他笑笑,他便莫名地知道她的心意,他也不由地笑了。
两人从草亭中跑出,冲到大雨之下,任由雨水打湿头发和衣裳。草亭中的情侣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是疯子吗?
他可不知道,她从来未曾这样狼狈过,或者说是这样放肆过。这一日,是她一生之中最放肆的一天。
他们无视路边人纷纷侧目,在雨中旁若无人地走着,若是雨一直下,便可以一直走下去。
在经过树下时,他们见到那些僧人,虽然旁观的人们都已经散去了,但僧人们却仍然在雨中盘膝趺坐。
世事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衣服湿了也罢,泥污染上衣襟也罢,一切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雨小下来的时候,他们在城外的废屋中生了一堆火。
影雪在解开衣带烤火时没有一丝迟疑,这又使水澜生出了联想,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她是一个妓女,如她这般洁净的女子,就算是解开衣带,也同样带着一丝纯真。
许是她的漫不经心,更增填了她的魅力。他见过许多女子,大多矫情,想说的话,一定要绕上七八个弯,想做的事,也必然旁敲侧击,翻来覆去,弄得他几乎失去了兴致,才委委屈屈地表示出来。
而她却是率直地让他吃惊,是因为周遭地一切都不能让她心动吗?
她几乎是不说话的,沉默与多嘴都是会传染的,因为她的沉默,他便也比平日沉默了许多。
雨终于停了,衣服也烤干了。
她走到废屋之外张望,忽然指着天空欢呼道:“两道彩虹。”
他亦跟着走出屋外,天空之中果然挂着两道彩虹,一道明亮一些,一道暗淡一些。暗淡的依附在明亮的之下,双双对对,相辅相成。
影雪道:“虽然听说彩虹必然是成双出现的,但我还是第一次那么清楚地见到第二道彩虹。”
没有听见他的回答,她回头看了一眼,见他一双黑眸深深地注视着她,目光中有火焰似可以燃烧起来。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脸红了,她道:“你在看什么?”
水澜低声道:“看你!”
她很快又神态自如,嫣然一笑道:“我美吗?”
水澜下意识地点头“曼陀罗又如何能比得上你的美丽?”
影雪并不真地相信水澜所说的恭维话,但她不在乎,何必要穷追究竟,说的人开心,听的人也开心就好了。
她心里迟疑不定,真地这样做吗?
她的眼前掠过母亲交织着怨恨与哀伤的面容,影雪,你的宿命早已经注定,在七年以前,你父兄死去的时候,你的命运就已经不再属于你自己了。
她咬了咬牙,如果命运不再属于自己,那么至少在命运开始之前,让她破坏一些东西。
她抱住水澜,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含糊不清地说:“你爱不爱我?”这话才一问出口,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才初次见面,有什么爱不爱的?她不过是想找一个男人,而眼前的这个男人正好是她离开摩呼罗迦故地之后见到的第一个男人。
然而他却紧紧地抱住她,很坚定地说:“我爱你。”
他说得如此用心,她倒有些感动起来。就算他爱她,她可也不会爱他的。
这一刻,她是这个男人的女人,但很快,她就会把他忘得干干净净。就算她不找他,也会找别的男人,谁都是一样的。她只是不想把自己的处子之身留给乾闼婆族的人罢了。
她与他都刻意地隐藏着身体里的辉光,或者心里都有一丝失落,谁都不曾用半神之眼观察对方。
事情很快地发生了,他惊讶地发现,她居然还是一个处女。
他的心里无由地生起怜惜之意,他居然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事实上,他并非不曾有过处女,但这一次,却让他即是意外又是开心。他到底还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到了天快亮的时候,水澜终于睡着了。
影雪坐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的睡容,他是一个秀美到有些邪恶的男子,略显清瘦的面颊天生就带着蛊惑女人的力量。
她看了他一会儿,她并不真地认识他,只知道他名叫水澜,除此之外,便对他一无所知。其实他对她又何尝不是。
她想要悄然离去,心里却多少有些不舍,到底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她忽然看见废屋之中的一些粘土,这个废屋原来是用来制陶的。
她心念一动,留下点纪念吧!虽然以后都不会再见。她拿起一些粘土和着外面的雨水捏成了两个小小的泥人,她是大地公主,对于花草树木和泥土天生就有心得。
泥人是一男一女的,胖墩墩的,虽然不美丽,却很可爱。
她冲着泥人吐了吐舌头,这么愚蠢的事情,小的时候曾经做过。
她将小女娃放在水澜的身边,将小男娃放在自己的怀中。想了半晌,用手指在地上划了三个字:我走了!
就写这三个字吧!别的也没什么好说的。
她离开的时候,他仍然睡得很安稳,她看见他脸上带着的笑意,他梦见什么了?是个好梦吗?
水澜很久没有睡得那么沉过了。当他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他坐起身叫了一声:“影雪!”
他很快便发现,影雪已经离开了。他看见地上的小泥娃娃和那三个字:我走了!
就这样便走了吗?连一句话也没留下?
他看着那三个字发了半晌呆,这样就走了,真地走了吗?
他忽然觉得是自己被那个女人玩弄了。这样的感觉让人又是尴尬又是无奈,从来只有男人玩弄女人,而他,身为乾闼婆族的王子,居然会折在一个女人的手中。
她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一时偷欢的对象吗?可是她却还是处子之身。
他仍然不死心,在废屋之中等着她回来。他想,许多女人都是这样,嘴里说着要走,但走了又回来了,回来又走,折折腾腾,也不知道是想折磨自己还是想折磨男人。
虽然他心里隐隐觉得她一走便不会再回来,但他却仍然不愿离去。
至少再等一些时日吧!
女娃娃被他放在衣襟里,贴肉藏着,是她留给他的唯一东西。
或者并非是唯一的,还有那一丝淡淡的失落,他故意视而不见。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他又没有什么损失,有损失的也应该是那个女人。
虽然不停地这样宽慰自己,他却仍然在那个废屋之中等待了三十天。
三十天之后,他知道她不会再回来了。
他感觉到心中的寂然,不过是萍水相逢的女子,说过的话可能都不到十句,在一起的时间也不过只是一日一夜,却好象已经烙刻在心底。
不会太伤心的。如他这般多情的人,总是很容易受伤害。他很快就会忘记她的,她不过是他生命中的过客罢了。
离开废屋之时,他这样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