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处仁不过是一个县令。小姐的父母虽知女儿心意,却为了小姐一生着想,以为嫁入世家豪门才是最好的选择。谁知小姐与梁处仁竟然相约殉情,梁处仁先死,葬于小姐出嫁必经之路。而小姐出嫁之时,经过此地,风云变色,大地震动,梁处仁的墓忽然裂开了,小姐便跳入墓中。这件事情之后,马家也很是感叹哀伤,将此事传到朝中。那时家曾祖谢安公在朝中官居侍中,表奏圣上,彰表祝家女子为义妇。民间都纷纷传说梁处仁和祝家小姐死后,化成了彩蝶,难道就是这个蝶妖吗?”
无双道:“这三天来,你作过什么,全无记忆?”
谢灵运苦笑道:“如果不是你们说我失踪了三天,我还以为我尚在那个小亭之中,根本一点记忆也没有。”
刘裕道:“就算梁处仁是她的弱点,但他已经死去五十年了,我们又到哪里去找他呢?”
无双道:“我们当然找不到他,蝶衣已经找了五十年,都没有找到,我们又怎么可能找到。不过虽然找不到,却可以假冒。”
刘裕呆了呆,他到底是聪明之人,马上道:“你是说让灵运兄假冒梁处仁?”
无双点头:“谢家与此事本来就大有渊源,蝶衣对谢家的子孙也一定会另眼相待。而且连她也不知道梁处仁是转世为人了,还是托身为蝶了,且转过世的人,必然会忘记前生的事情,就算是有一些偏差,也再正常不过。”
谢灵运忙道:“不行啊,她是妖怪,哪里会那么容易上当。而且万一她发现不是,恼了起来,那我岂非性命不保?”
刘裕和他是自幼的好友,笑道:“她虽然是妖怪,却美若天仙,这样的艳福别人盼也盼不来呢!何况就算你不假冒梁处仁,我们也一样会死在这里,你若是能够打动她,我们还会有一线生机,五条性命都悬于你一人之手,你怎么可以不答应?”
谢灵运道:“为什么一定要是我?为何不是你们三人中的一个?”
无双道:“梁处仁是一位饱学的才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他们三人如何能与谢家弟子相比?”
刘裕道:“正是,我可以行军布阵,但若是叫我弹琴写诗,那还不如杀了我呢。”
谢灵运无可奈何“虽然我曾经看过曾祖派人收辑的祝义妇事略,但假冒一个人,可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无双道:“蝶衣曾经将你掳到过此地,想必她也怀疑过你是梁处仁的转世,你也不必一定要刻意表示出你是或者不是,只要努力使你自己象梁处仁就可以了。”她从腰间解下囚牛笳,交给谢灵运道:“你会不会吹笳?”
谢灵运点了点头“也曾经习练过。”
无双道:“我刚才听她弹奏一首清溪三弄,这首曲子五十年前红极一时,而且是一首琴笛合奏曲。蝶衣用琴弹出来,却没有人吹笛相合,我猜测五十年前,他们两人必然合奏过这一曲。不如你现在便吹奏此曲试试,看是否能引起蝶衣的注意。”
谢灵运正想接过囚牛笳,一直站在旁边,有气无力的嘲风忽然冲了过来,一把抢过囚牛笳。众人都被他吓了一跳,只见他面颊抽搐,双眼圆睁,死死地盯着囚牛笳,失声道:“囚牛,是囚牛”
无双心里一动,忽然想到了汉人的一个传说。她因博览群书,虽然并非是汉人,却对汉人的历史了如指掌。她不由抬头打量嘲风,他看起来不过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青人,相貌也还算俊雅。身着淡灰色的长衫,衣服的下摆破破烂烂,想必这件衣服许久没有换过了。怎么看他都象是一个正常的人类,但她却也记得他的胸口没有心跳。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那他岂非太可怜了?
她道:“我们现在身陷在此处,还是让谢灵运先吹一吹笳试试,若是你喜欢这笳,以后送给你便是了。”
嘲风心不甘情不愿地将笳交给谢灵运,一边还道:“你说过的话可不许反悔,以后一定要把笳送给我。”
无双点了点头“说过的话怎么会反悔?”
谢灵运接过囚牛笳,略一沉思,他幼时就已经习练过清溪三弄,但那是用笛吹出来的,此时用笳来吹,也不知是否动听。
他只略做思索,便将笳放在唇边,呜呜咽咽地吹了起来。
这笳与一般的胡笳大不相同,一吹起来,自然带着一缕哀婉幽怨之气。谢灵运在音乐上又有极高的造诣,将笳吹得婉转动人,许多蝴蝶似乎也能听得懂乐曲一般,纷纷飞到胡笳之上,缠绕不去。
忽听小楼之内隐隐传来琴声,琴笳相合,这一曲清溪三弄,才显得珠圆玉润。
谢灵运一边吹,一边向着小楼走过去。蝶衣坐在帘下,风入竹帘,吹得案上燃着的一炉香烟,烟在她的四周沉默地氤氲着,使她看起来如同神仙中人。
谢灵运心里微微地一动,这样美的女子,为何会是一个妖怪?
一曲奏毕,两人相顾默然。半晌蝶衣才勉强笑道:“原来你也通晓此曲。”
谢灵运有些怅然“他们说你曾经把我掳来这里有三日之久,为什么我一点记忆也没有?”
蝶衣道:“因为我在送你走的时候洗去了你的记忆。”
谢灵运低声道:“你为何要洗去我的记忆,你不希望我记得你吗?”
蝶衣淡然一笑:“记得又如何?我本是为了寻找梁处仁才四处漂泊,这些年来,我见过许多青年才俊,却没有一个是梁兄的转世,也不知我还要找多久才能找到他。”
谢灵运道:“就算他已经转世,他也已经忘记了你,你为什么还要苦苦执着呢?”
蝶衣道:“我们曾经相约,生生世世永不分离,就算是化为蝴蝶也要长相厮守。我真地可以死后为蝶,我不相信梁兄那么快就会忘记我们的誓言。无论他现在是蝶还是人,我都一定要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