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姑娘家的态度既不像周璟那样谨慎,也不像端木延那样放诞,他从没觉着姑娘家有什么特殊的,直到有一天,他真就遇见个特殊的。
秦晞睁开眼,天色已然大亮,他第一件事就是试探上清环的位置——隔了挺远,她多半又是当那个莫名其妙的书童去了。
推开房门,屋檐积雪被风吹落大片,入目是格局疏朗的无风城,也是东之荒大城镇之一。
不知谁给起的名,明明风特别大,偏偏要叫无风城。
秦晞推门进饭馆时,令狐蓁蓁正被一群男子围住,七嘴八舌热情地回答她的提问。
她只说了句:“请问你们有没有喜欢的……”
话还未说完,四周人已齐齐点头:“有!就你这样美貌的!”
……东之荒这什么粗鄙民风?
秦晞停在门口,只唤了声:“小师姐。”
令狐蓁蓁一见他,脸就垮了下来:“你昨天又半夜把我弄醒!”
四周的男人们一听这话,立马散了。
秦晞有些为难地看着她:“小师姐,这种话不好在大庭广众说吧?”
有什么不好?她实在烦死他了,自离开那个小山村后,露宿山林他就是夜里来拍醒她;进村落城镇住客房,他就跑来敲门敲窗,非得把她吵醒,问什么事也不说,不知什么毛病,就算再加一百倍钱也不能忍。
令狐蓁蓁不友善地瞪他:“再这样,以后你也别想睡。”
秦晞偏头想了想,颔首:“可以,那小师姐一直待我客房?”
“回头我找个铜锣。”大家都别睡。
他忍俊不禁,指着食单点了一串,又听她翻着书童小本叫他:“你还没和我说完,你喜欢什么样的人,长得如何,为了什么缘故。”
他抬眼看了她一会儿:“毫无礼节,胆大包天,刚愎自用,还特别狠心。”
他怎么会喜欢这么糟糕的人?令狐蓁蓁默默记下来,顺便把他归类到“世间怨偶”这一分类。
滚烫的肉粒粥送了过来,秦晞推给她一碗,忽然道:“上回小师姐和我说,一脉里人最好的是沈不平,此话当真?”
她点头:“真的,他确实很不错。”
“师弟愿洗耳恭听他的不错之处。”
这个说来很麻烦,懒得说,她只道:“他特别上道,算账很利索。”
秦晞淡道:“师弟算账也很利索。”
令狐蓁蓁下意识说道:“你只会算烂账。”
说完自己先愣住,自认识秦元曦到现在,他作为金主实在没话说,特别财大气粗,绝对不是算烂账的类型,这印象怎么来的?
他却没反驳,更没说话,只扬睫静静看着她。
她从没见过这种眼神,也从没人拿这样的眼神凝视过她,仿佛焦虑与隐忍,狂喜与痛楚糅杂在一块儿,天上地下只专注盯着她一个人似的。
“小师姐,”他声音很轻,“就算这趟带路结束了,能常常和师弟在一起吗?”
可他明明有喜欢的人,为什么这样看她?为什么和她说这种话?
令狐蓁蓁避开他的视线,摇头:“不能。”
秦晞悠然道:“那就师弟常常和你在一起。”
“也不能。”
他笑了笑,只把面前肉粒粥里的肉粒用勺子挑给她。
真是个狠心的人,最深刻美好的回忆是与他?所以全忘了,还想让他忘,让他连恨都恨不起来。
夜半三更,秦晞这次没有敲门敲窗,直接推门而入,收敛一切气息,俯在床边看她熟睡时浓密的睫毛微颤,艳红的唇无辜地微微撅着,眉头却皱得死紧。
他将她一绺发尾绕在指间。
是活着的,会动的。狠心就狠心些吧。
秦晞伸手轻轻抚向她的柔嫩面颊,低低唤她:“小师姐,小师姐。”
令狐蓁蓁茫然睁开眼,一见是他,懊恼地捂住脑门哀叹:“你又要干什么?”
“师弟本不想打扰小师姐,”秦晞说得很诚恳,“可小师姐一路过来问思士思女的事,师弟也想为你分忧,方才从客栈掌柜处问到了个有用的消息,你要听吗?”
她一骨碌起身:“说。”
“据说汤谷西边有一条奇怪的山谷,连妖兽都不敢靠近,在几百年前有个名字,叫思士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