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比试两场

震五岳。老衲钦佩不已！”这一场所谓文比的轻功比试，胜负之分，已不用再去赘述了。

    少林寺掌门方丈百忍大师的轻身之术，虽然已倾绝一方，深奥无伦，但较之“玉面阎罗”却又输了一筹。

    百忍大师这时微一抬手。就见两名灰衣曾人，自厅外抬来一柄长约七尺，粗若儿臂，通体金光流灿的佛门善行杖。

    只见这善行杖杖端，有一道宽约五寸，锋利异常的刃口，刃口之下，却连着一串九枚拳大的金环。杖身更雕满了龙纹。一见之下。便令人有一股威武慑人之感。

    百忍大师伸手接过，在手中微一抖动。“哗啦啦”的金环震响中，这根沉重逾恒的佛门善行杖，在他手中，就好似一根灯心草似的轻便。

    于凡微微一笑，向后一瞥，“力拔千斤”宋大元立时大步行来，双手奉上于凡那柄通体赤金，重约四十余斤的短金棍。

    百忍大师跃身厅中，单掌问讯，洪声道：“于施主，便请赐教！”

    于凡大步向前，肃穆的立于百忍大师前丈余之处。这时，他双手环抱胸前，双手拇指微翘，神态庄严已极。

    百忍大师一见之下，不由心中一凛。

    因为，这正是“阎罗帮”中，帮主对敌时的起手之礼，而且，若“阎罗帮”帮主向对方施用这种礼节，那么，也表示他对交手之人尊敬与钦佩。

    相传在“阎罗帮”第二代帮主“百变阎罗”钱俊一生之中，交手时施出过这种礼节，也不过只有三次。而“玉面阎罗”于凡，自下山行道以来，这只是第二次施用此礼。

    百忍大师这时将佛门善行杖斜举，左掌当胸问讯，神态也十分肃然。

    这正是少林弟子的开山礼仪。

    于凡沉声道：“得罪了！”说罢身形突然拔空，短金棍化成一道金红豪光，当头压下。

    百忍大师大喝一声：“来得好！”双臂一振，善行杖金环骤响，宛如一条金龙般盘舞迎上。

    “哗啦啦”巨响中，人影骤而分射。

    于凡长啸一声，短金棍连演绝学，“上天下地”、“彤云密合”、“混沌初开”连环三招，急展而出。

    百忍大师嘿然一声，善行杖金芒突展，挥舞如风，“哪咤扰海”、“烈焰耀金”、“潜龙升天”三绝招，也如电掣般施出。

    于凡长笑一声，“百变阎罗”谪传的八十一式“短金棍”法，也如天瀑倒流，滚滚而至。一时金赤光华，如雷电耀，往来纵横，眩人心魄。

    百忍大师此刻所施展的，乃是少林镇山绝技之一的“韦陀金刚杖”法。善行杖起若金虹横空，又似波涛千重，金光闪耀，宛如旭阳初升。杖风如雷，又似山崩海啸，威势惊人已极。

    眨眼间，二人已互拆了七十余招。

    百忍大师心中十分惊异，因为他自接掌少林门户以来，已逾三十余年，以手中一柄“佛门行善杖”及少林七十二种神功中，他所练成的二十四种绝技，就不知打败过多少武林中的顶尖高手。但是，他此刻却深深的震惊了。因为，目前的对手，乃是他三十年来，前所未遇的第一个劲敌。百忍大师只觉对方短金棍所凝成的劲力，绝似一片浩瀚无际的湖海，含蕴着一股深厚无边的威力。又好似滔滔不绝的江河，绵绵荡荡，永无尽绝。他倾力的施展着佛门善行杖中的菁华招术，要尽力以自己六十余年的艰苦锻炼，来击败这生平仅遇的劲敌。

    于凡这时也已聚会了全身功力，将一口先天之气，完全贯注于短金棍中。他巧妙的旋回着“凌波微步”，借着那一阵阵幻异无伦的步法，找寻任何一丝几乎细微得不易发觉的空隙，向对方展开凌厉的攻击。逐渐的三百招过了。

    五百招又快接近。这两个武林中的泰斗。正为着彼此的帮派，为着自己今后的荣辱，做着孤注一掷的激斗，此时天色渐暗，雪花又飞舞起来。

    这阔大恢宏的大厅两旁，不知在何时燃亮了二十盏巨大的琉璃灯。

    青白色的光芒，照耀着四周。映像在少林寺僧人紧张的面孔上。映像在“阎罗帮”群豪风尘仆仆的容颜上。同时，也映着大厅中两条翻飞如电的人影。

    青萤萤的火光，激奋着每一个人的心，跳跃，奔腾着……

    这时，场中的拼斗。已更形激烈，“当当”的兵刃交击声，随时可闻。

    然而，那悠长的金属撞击声，却震动着每一个人的心魄，紧绷着每人的神经。

    “大力尊者”戚仁贵这时一抹额际汗珠，低声向黄安国说道：“黄大侠，依阁下之见。谁能赢得这场拼斗？”

    “诛杀剑”黄安国深沉的一笑。异常坚定的说道：“胜利永远是属于‘阎罗帮’的！”

    戚仁贵轻轻一拍黄安国肩头，表示同感。

    “力拔千斤”宋大元这时。一摸那光秃秃的头顶。说道：“师父，若以那百忍大师的功力来说，只怕徒儿最多只不过能接下百招左右……”他又向“大力尊者”问道：“师父，您老人家能支持多久？”

    宋大元这句话，问得十分不聪明，因为“大力尊者”武功虽高，与百忍大师比较起来，却逊了一筹。也就是说，“大力尊者”不会是百忍大师的对手。但是，武林人最好面子，明知打不过，口头上也不肯承认的。宋大元如此一问，简直是泄“大力尊者”的底。

    戚仁贵闻言之下，怔了一怔。随即低吼道：“妈的，傻小子，你简直在塌我的台嘛！好在黄大侠也不是外人，告诉你这傻小子也不妨，若以为师的功力，与百忍大师对抗，四百招以内大概还没什么问题。”

    “诛杀剑”黄安国微微一笑，道：“以百忍大师身掌名倾天下的少林门户来说，乃是一派宗师的身份，打不过他也不算丢人……在下放肆的说一句，若是在下与他交手，倾上全力大概也只能抵挡五百招左右……”

    三人虽在说话，目光却紧紧凝注着场中，毫未放松。

    这时，于凡与百忍大师之战，差不多快接近千招了。

    少林弟子已个个面上变色。因为，百忍大师乃当今少林寺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又是身为掌门之尊，若万一在于凡手中败北，那么，不但百忍大师以往声誉要尽付流水，而少林派的威望，也会从此一落千丈。不但少林寺弟子全都惊恐万分，甚至连那神色刻板冷漠，身披红色袈裟的老和尚，面上神色也十分紧张。

    这时，执掌少林监院的百缺大师，悄悄行至百悔大师身侧，沉声说道：“百悔师弟，听说这‘玉面阎罗’的一身武功，除了样样超绝外，他最倾绝天下的绝技，却是那‘独孤九剑式’不知此言确否？”

    百悔大师黯然点头，哑声道：“不错，据外间传说，他那‘独孤九剑式’施出以来，尚没有任何一人能幸免剑下，甚至连海上称尊的‘恶魔岛’岛主巴神也仅只能接下六招……唉！这些罪过都是老衲一人招来，只怕他日涅盘之后，也会打入阿鼻地狱……”

    百缺大师面孔一板，斥道：“师弟何须如此！须知便是没有师弟的事情插在其中，我少林一派也不能容人如此横行无忌！”

    百悔大师闻言之下，心中百般滋味交集，面上肌肉微微抽动，他已悲痛到了极点。因为，若是百忍大师万一败北的话，少林寺威信骤落，这些灾祸，都等于是他一人招来。便是不受同门的指责，以后悠长凄苦的岁月里，那良心的煎熬，也足够他消受了。前思后想，这不都是三十年前做错了一件事么？

    时光在众人的惊愕与紧张中，悄悄的流过。

    厅中的两条人影，这是也缓缓停下手来。但是，他们并不是疲累了，更不是就此收手。

    二人俱是紧张的注视着对方，沉寂了一刻。又大喝一声。纵身扑上。如此周而复始，缓缓不绝……。

    “诛杀剑”黄安国心中一凛，他知道自己帮主与百忍大师的最后决胜关头，已快到临。因为，这时二人已将拐杖上的招式完全用尽，不得不断续的停手，在脑海中另外思索创造一些奇诡的绝招。再向对方攻去。

    因而百忍大师与于凡此刻动手的招式，完全是一些妙绝人寰，险至峰巅的奇招。

    一片沉寂笼罩在四周，只有各人深沉急促的呼吸声，点缀着这空旷深幽的演武厅。

    蓦然，于凡与百忍大师俱皆同时大喝一声。两条人影，又缠斗在一起。

    百忍大师，这位少林派第七代的掌门高僧，他这时已将前所未有的精力，完全投注于这场激斗之中。因为，他不能不为少林派今后在武林中的地位，作最大的赌注。也就是，少林一派今后的兴落。完全担负在他这一战之上。因此。百忍大师咬紧牙关，任额顶的汗珠淌下。任那强而有力的四肢逐渐酸麻，他也只能拼起精神，怒睁双目，做着一生中可能是最艰苦的一次搏斗。

    于凡呢？要知道在他所有武功上，这短金棍乃是他较弱的一环，但是，既使如此，也足以抵敌天下任何一位高手。他十分明白，百忍大师竟能在自己手中，拆了将近两千余招，这是自己从未有过的事。同样的，他也知道，要以短金棍胜百忍大师，恐怕也不可能。

    人影骤分又合，金芒拐影起如长风巨浪，像是大海中层涌来的波涛，好似永远无绝无尽，永不停止……

    这时，坐落一旁的“诛杀剑”黄安国，面孔上变得十分苍白。因为，他对眼前这无止无休的激斗，感到大大的恐惧起来。他可以看出，于凡与百忍大师二人出手时，俱皆以真力贯注于兵器之上。已经过了一个下午，再加上这快到午夜的时间，精力的消耗，是无庸赘言的。但是，二人却好似丝毫未感到疲乏，依旧在闪电轰雷般的交手着。一个人的精力，难道竟会如此出乎人意外的强韧吗？

    蓦然，大厅中又接连响起了无数声惊人心魄的金铁交击之声。两条人影又极快的互攻了三十余招，在那先前的金铁交击声，犹自余音袅袅之际，两条人影却突然分开。

    厅中各人急急闪目瞧去，只见百忍大师手扶善行杖，浑身汗水，已将那一身紧身僧衣浸透。他大声的喘息着，胸前急骤的起伏……。

    于凡依然冷冷卓立，神态沉稳。但是，他面孔已雪白得几乎与身上所穿的银狐皮袍的颜色一样了，周身也在簌簌的轻颤着，显然，二人都已近乎虚脱的状态。

    百忍大师合什当胸。喘息着道：“于……施主老……老衲对……施主这……威……摄天……下的……的绝……技……表示无……衷心的……钦……钦崇……”

    于凡冷冷的抱拳一揖，喉咙一阵颤动，他彷佛在努力的吞咽着什么！是的，他正在吞下那涌至喉头的一口鲜血。这时，他低哑的说道：“大师功力绝代，无出其右，令人钦仰之至，这番比试胜负之分，未知大师做何评断？”

    他此言一出全厅之人，又全然紧张起来。每个人的神经，都好似一根根绷紧了的琴弦。

    每道目光，都好似充满了期待的神色。不错，因为这不就是等于双方帮派兴衰的宣告啊！

    百忍大师喘息了一阵，双目注定于凡，嘴唇微微蠕动。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句完全相同的话已从二人的口中脱出。

    “施主胜了。”

    “大师胜了。”

    又在同时，二人也怔怔的望着对方。

    忽然。一个低沉，却又清雅得几乎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息的声音，缓缓飘入大厅中每个人的耳内：“百忍未赢，于施主也未输，二位刚才于两千三百一十招上，各以一招‘西天显佛’与‘洪荒寂寂’互击而退。”

    这语声才入人耳，不论双方的任何一人，俱皆吃惊不已。因为，凭于凡与百忍大师这种超凡入圣的身手，在如此快逾电光石光的搏斗中，竟有人能明确的数出二人已战了多少招，而更能说出双方在交手时招术名称。那么，这人武功之深奥，必已达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数十道目光齐齐转注过来。原来，说话之人，正是那身披金红袈裟，顶门深陷如碗的老年和尚。他此言一出，大厅中已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

    于凡向百忍大师说道：“刚才令师叔已将结果评断，在下衷心感激，未知大师以为？”

    百忍大师自己知道，刚才在对方那招“洪荒寂寂”中，二人已在顷刻之间，连连变化了数十个不同的招式。但是，对方已完全躲开，自己却在那“洪荒寂寂”中，所含蕴的“万物同归”双手分圆时，已无暇避过。虽然，这是一个微小得几乎不可察觉的破碇，但是，严格的论说起来，自己已经落败了。可是，于凡竟能如此为自己保全名声，为少林派留下一条后路，怎么不令百忍大师感激莫名。他立时已稍稍恢复过来，宣了一声佛号，沉声道：“于施主果然宅心仁厚，为人方正，老衲在此特向施主奉上我少林一派最高敬意。”

    于凡面色一整，连道不敢。这时，已有两名身着黄色僧衣“了”字辈的和尚过来，搀扶百忍大师归坐。他那久战的身躯，这时竟显得十分衰弱苍老。

    “诛杀剑”黄安国与“力拔千斤”宋大元匆匆掠到，意欲扶着于凡回去。但是，于凡含笑摆手，沉稳的自行走回。

    “大力尊者”戚仁贵沉声在于凡耳边道：“于帮主，刚才尊驾与少林之战，老朽敢夸前所未见，此次遨游中原，真是收获良多啊！”

    于凡回首一笑，没有说话。

    这时，立于百忍大师身后的那顶门深陷的老和尚，悄悄地在百忍大师耳旁低语了一阵。

    百忍大师随即寿眉微皱，微微摇头。但是，那老和尚好似甚为固执，又悄然说了两句话。百忍大师像似不敢太拂其意，清咳了一声。十分为难的开口道：“于施主，老衲师叔对施主所具身手，甚为钦慕，意欲再……再向施主，讨教几手绝学……”

    百忍大师知道，自己在激战两千余招以后，凭自己如此深厚的功力，已有些支撑不住，于凡便是功力再高，想必也不会比自己好到哪里去。但是，自己这位硕果仅存的师叔，却坚持着要再与于凡较量一番。在这种情况下，莫说对方刚才已有意成全了自己及全派的声誉，便是没有此举，凭百忍大师的地位与身份来说，在这时说出此话，总是太不符合人情道理的。但是，他虽然身为掌门人，比自己犹要高上一辈的师叔之令，他却不能完全不顾啊！是以，他这时在神色之间，显得十分尴尬。

    于凡此刻，但觉五内翻腾，头晕目眩。他知道自己力战少林两大高手之下，再加上连日来不停的奔波劳累，真力之损耗，已经到了十分严重的地步。但是，凭于凡性格之孤傲不群，他又怎么会拒绝这非份而不合情理的挑战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