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收留了,我们不像你们,你们的麻烦,正是我们需要的。在我们商团,最宝贵的就是人,哪怕是蛮人也是有用的。龙王岛会教给他们种植稼穑,筑室织造,他们会活下去,为商团效力。”
林喜淡淡一笑,说道:“随时准备替换尚巴志殿下?”
崇文说道:“若行事以义,又何惧海外琉人。”
林喜叹道:“陛下思虑缜密,顾及了目下,又谋划了将来。”停了一下,他才继续说道:“老臣遵旨,那么还有什么条件呢?”
崇文说道:“我曾经和王立思先生说起过,龙王岛学需要先生,还请唐营看在大康一脉,派遣教授。我意以3年为期,3年以后,我龙王岛礼送诸先生回唐营。”
林喜慨然说道:“广播圣学,固老臣所愿。”
崇文摆摆手,说道:“我华族以儒学为纲,以杂学为目,但纲并非是主,目并非是次,纲举目张,缺一不可。我以为,儒学立心,这是纲;杂学立身,这是目。儒学和杂学并重,才是大学八目的本意,格物才能致知,如今格物成了杂学,可笑。
所以,我希望琉球派驻龙王岛学的先生,儒三杂七。儒,教人正心诚意;杂,教人经世致用。”
林喜点点头,说道:“虽说老臣不敢苟同,但不敢不尊君命,老臣遵旨便是。”
崇文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如此,条约草案可交给我了?”
林喜毫不犹豫的从怀中取出黑函,放在几案上,轻推到崇文面前,崇文打开黑函重新验看,一切无误,这才收到怀里。
林喜缓缓说道:“此去昆仑山,7千里海程,顺风要走一个月,风高浪急。老臣安排阮明为陛下领航,想来万无一失,陛下一声令下,他就会护送紫螺盂登船。
海上惯例,远航必大小船相伴随行,小船要携带食水,无风则以大橹拖带大船。
这条海路途径宫古、八重山、东番、白蒲延、三岛、麻逸、毗舍耶、万里石塘诸国,不少凶悍海族,老臣放心不下,特安排了两条2百料小船保护陛下。舶长一为阮明之弟阮国,另一个也是唐营老水手,叫做陈华。”
崇文说道:“我的金山卫号,也要补足食水。”
林喜淡淡说道:“都已经装在小船上了,就在港口中。”
崇文冷哼一声,说道:“你是蓄谋已久,巴不得马上送走我这个瘟神。放心,我答应的事情,绝不会赖着不走。”
林喜装没听见,说道:“我听说金山卫号水手不足,唐营可以派人操船。”
崇文冷冷说道:“不劳费心了,我龙王岛有的是水手,天亮就到。”
林喜默然良久,嘶声说道:“三岛北岸,有一大港,名曰答陪。此地华商聚集,其最著者名许柴佬,泉州晋江人,此人是高帝安排接应陛下南下的忠臣,陛下万万谨记。”
崇文问道:“琉球不是最后一站么?”
林喜说道:“三岛才是最后一站。当然,阮明等人也一律归陛下调遣,陛下就是把他们带到昆仑山听用也无妨。如果不用,把他们遣回唐营便是,一切听陛下处分。”
崇文尖刻的说道:“我可不敢用唐营大才,把我押赴昆仑山以后,立刻奉还。”
对崇文的冷嘲热讽,林喜默默无言。终于,他颤巍巍的站起身来,跪在崇文面前,说道:“老臣迫于王命,无礼于陛下,臣罪该万死。”
崇文冷笑一声,说道:“死的是我,不是你。”
林喜忽然老泪纵横,嘶声说道:“臣一片赤心,天日可鉴,老臣只为大康海疆安泰,高帝社稷鼎固,纵然违背陛下心意,也顾不得了。臣之所为,几近跋扈,义不苟活,今生这是最后一面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请最后听老臣一言。”
崇文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不知说什么,这个老顽固葬送了他的野心,几乎熄灭了他胸中的火焰,他对这个老人的憎恨,甚至超过了燕王。
可是这老家伙说的没有错,他不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子孙,甚至不是为了唐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高帝,为了祖父。难道,自己竟然和地下的祖父亡灵斗争么?既然如此,高帝又为何传位于自己,为何要把大好河山打的尸山血海。。。
如今,老家伙生命之火即将熄灭,一时间,崇文竟然有些茫然。
林喜沙哑着说道:“老臣深知,陛下英伟过人,能得人死力,仿佛高帝,昆仑山限制不住陛下的雄心壮志,陛下早晚会再创王霸之业。老臣只望陛下每遇大事,多想想高帝,不管怎样,都不能败坏高帝披肝沥胆创立的康明之国。”
崇文默默无言,林喜再拜,撑着地板缓缓站起身来,退到舱门前,终于蹒跚离去,崇文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眼眶有些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