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架,诚惶诚恐的念叨,却不知道用骨头雕刻圣物其实就是一种异端。
内附的柳蒂奇人老幼妇孺加起来超过三千,拖家带口的围着诺伊施塔特城堡搭建简陋的居所,几日之内长满青草的坡地上便崛出一幢幢丑陋肮脏的窝棚,简直比奈梅亨的外城还要不堪,只有在被皑皑白雪覆盖之后,它们才显得可爱了不少,顶着一朵朵晶莹的白蘑菇,冒出袅袅炊烟。
我日夜为如何收服这群蛮族而忧心不止,他们更愿意按照部落和亲缘的远近聚居,听从各自酋长的命令,完全无视以奈梅亨公爵名义发出的各项政令,一次又一次和奈梅亨士兵发生冲突;被赐予爵位的酋长只是欢喜自己拥有了“文明”的头衔,在日常生活中依旧我行我素,经常违背我的指示,做出些出格的事情,搞得我十分窝火——想想看手下几百人被好几千蛮族围在中央,你敢随便发火吗?
要瓦解和分化这些蛮族,就必须彻底砸烂他们的部落结构,就像当年同化印第安部落的美国人,一步步让凝聚力很强的野蛮人忘记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祖先是谁、自己是谁,改宗信仰不过是第一步;接下来就要引导他们逐渐适应新的生活方式,放弃曾经渔猎奔波的本领,成为耕种领主土地的顺民;随后便影响他们的认知,从下一代开始培养奴才,将酋长和他的子民分开,用漂亮的头衔和肥沃的封地软化尚武的习俗,让部落的大树在根部腐烂变质,再结不出新的果实。
所以从雅罗斯拉夫加入的第一天,我便要求他将自己的子民发往奈梅亨,详细的解释迁居那里的种种好处——更舒适的气候、更富饶的土地、更方便的交通、更文明的城市生活等等,但每次都被他毫不犹豫的拒绝。“柳蒂奇人是森林的孩子,离开这片哺育生命的土地,我们就成了没有根的浮萍,失去脚的飞鸟,到处任人欺侮。”雅罗斯拉夫用小刀削着雄鹿的肩胛骨,雕出惟妙惟肖的图案,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我们的祖先虽然被从东方而来的强大民族不停地向西驱赶,但始终不会离开森林。谢谢您的好意,公爵大人,奈梅亨的繁荣属于法兰克人,而不是我们柳蒂奇人。”
人家不乐意走你有什么办法?反正早晚这里也要建成一座不亚于奈梅亨的城市,多些劳动力总是好的,但部族势力过分强大,表面上归顺了奈梅亨的统治,实际上各部落还是自行其是,我能调得动的只有跟自己一起来的长枪兵,瓦朗吉亚卫队顽强抵抗到最后,被冲进城堡的柳蒂奇人杀得干干净净。
“这帮野蛮人实在太狂妄了,根本不理会您的命令!”公牛和其他几个心腹在晚上来到我的房间,集体表达自己内心的不满,“有的部落酋长不过是个骑士,竟然同您的直属侍卫争抢猎物,他们把奈梅亨当成冤大头,越来越多的斯拉夫人迁进诺伊施塔特,白领您发放的越冬补给……”
我摆摆手示意他小点声,倒不是因为心虚,而是担心话风传出去不利于团结,毕竟今后还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柳蒂奇人刚刚内附,尚有许多规矩需要学习,旧有的部落酋长还对自己的子民拥有绝对的影响力,这个时候咱们不宜多做计较,尽量避免冲突。”我给公牛倒了杯酒,推在他面前劝着,“眼看就要圣诞节了,皇帝陛下迟迟没有敕令发出,今年远征波兰的计划肯定泡汤,再下几场雪路上就不好走了,我们的物资要抓紧囤积,尤其是来年建设所需的木材,尽可能多的储备一些,等科勒他们一到立马开工,这个破城堡我是住够了,至少要再扩大一倍!”
“您难道不担心会被敌人偷袭吗?”公牛用两只手摩挲着木头酒杯光滑的表面,皱着眉问道。
我笑笑,端着火苗摇曳的烛台凑到临出发教士们才刚刚绘制好的波兰海岸地图前,爱不释手的抚摸精制的羊皮纸,那上面标着浅蓝色的海岸线逶迤漫长,“丹麦的斯文同挪威人断断续续打了快一年的仗,奥拉夫的盟友们渐渐厌倦了无休止的战争,明白自己打不过隔海相望的强大邻居,七个伯爵里已经有两个宣布退出,最迟到明年夏季,斯文就能重新统一海峡两岸的维京人;瑞典人虽然暂时置身事外,但终究会加入北方人的战争,奈梅亨的使团已经秘密拜会了伯尔卡的伯爵,相信合作只是时间问题,几百年的世仇不可能因统一而化解。”我的手指慢慢滑向波兰,“大雪封山,波兰人也没办法攻击我们,据探子报告,米耶什科大公的前哨尚未越过奥得河,他们得等到明天开春才能重新集结,波美拉尼亚的斯拉夫部落早就躲起来猫冬了,漫长的雪夜里,我们只需要担心自己的问题……当然,还有眼下闹腾不止的柳蒂奇人……新的千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