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头,不再出声。
“很好,没别的问题就回去各自准备,补给站的存取权限我已经向各舰开放了,东西可以随便拿,反正仗打完这儿就没我们的事了。”管带的痛快回应让康斯坦丁很满意,在死囚舰队做提督有诸多不如意,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手下有一群世界上最听话的下属。
“提督,请等等。”正当康斯坦丁把腿从桌子上放下来打算走人,一个很有特点的嘶哑声音叫住了他。
“你……我记得是叫……冯什么来着吧?”康斯坦丁向那声音的来源斜过眼睛。
发问者看年龄在三十出头,是四个月前才被发配到死囚舰队的新丁,脸上带着一条舰队指挥官很少见的枪伤疤痕。在贵州星系行动这数月间他表现得像个自闭症患者般沉默寡言,以至于让康斯坦丁认为连记下他名字的必要都没有。
“冯冀平。”那人自我介绍道。
“冯管带,有什么问题?如果是想跟我要作战计划就不必费这份口舌了,明白告诉你我不是当参谋的料,我们这支舰队也不是普通的舰队。”
“这我很清楚,怎么说也在舰队里待几个月了。”冯冀平摇摇头,“我想问的是这次作战是府内的指令吗?”
“不是,有什么问题?”康斯坦丁眉间露出不悦,“三个月来我一直在通信隔绝的情况下独立指挥舰队,府内并没有怪罪的意思。”
“大家都知道正规军的讨伐舰队还有两天就会到达这里了吧?在马上就能得到援军的节骨眼上擅自出动,我需要一个合理解释。我不是那些没有自我意识的死囚,对性命还是很珍惜的。”
“嘿,合理的解释吗?”康斯坦丁闻言一笑,“这次作战是我的第十次作战,前九次都成功了,我不希望正规军插手会让我的赦免令节外生枝,不知道这个解释够不够合理?”
“提督言下之意是认为府内会给阁下的赦免令下绊子?您可是宣誓效忠宁远府的军人。”冯冀平质疑道。
“哼,哈哈哈哈。”听了冯的话康斯坦丁不由得大笑出声,“我?效忠宁远府?”
“怎么?难道您不是吗?”冯冀平瞳孔一缩。
“你可以问问在座的其他人,他们可能懒得回答你,但我负责任地告诉你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是对宁远府抱有任何好感的。至于我,别说效忠张弘(现任宁远候)那个混蛋,如果世上真有恶鬼我甚至愿意把灵魂卖给他来换取宁远府的灭亡。”康斯坦丁冷笑着,对自己燃烧着黑色火焰的复仇之心直言不讳。
“提督,我不知道您是因为什么被发配到这支舰队的,如果您真的如嘴上所说那样仇恨府内大可在当初就接受死刑,说不定还能快点投胎来完成你的复仇。”冯冀平冷眼揶揄道。
“你的意思是我贪生怕死是吗?没错,我是贪生怕死,我怕死后记不得宁远府曾经对我做过什么才在这支见鬼的死囚舰队里继续混下去。小子,这儿都是一群被逼无奈的家伙,别跟我说你选择进这支舰队是为了继续报答张弘给你的‘大恩大德’的。”
冯冀平蔑视的目光下康斯坦丁依然是一张不红不白的脸。
“若我说是,又如何?” 冯冀平眼睛死死地盯着康斯坦丁的脸,看来是不打算对自己这位名义上的长官作任何妥协。
“好,这次行动你可以不参加了,其余人还有没有同样的想法?有就说出来,我康斯坦丁从来不勉强人!”康斯坦丁环视一周,问道。
“……”除了冯冀平,所有人都用无所谓的眼光看着康斯坦丁,对他们来说康斯坦丁对宁远府的态度如何无关紧要,与其因为所谓忠义而放弃一场已经耗了三个月的战斗不如跟着他一搏。
“看见了?这就是他们的回答。”康斯坦丁笑着摊手,“所以冯管带,留守就交给你了。”
“等等!”冯冀平不依不饶。
“小子,我不管你对张弘有多忠心,这里是我的舰队,我不会因为谁扛出张弘的招牌就放弃我的决定,也不要以为我会一直容忍你对我的放肆!”康斯坦丁拍桌起身,指着冯冀平的鼻子厉声怒骂。
“你说得对,你是提督,我不会做反抗规则的事,但和你一样,我的战舰出击与否是由我自己决定。”冯冀平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手指。
“哦?”康斯坦丁眉头一挑。
“我不希望战败的责任因为我的战舰不出击而担在我肩上,所以这次行动我依然会参加,只是我不会在你的指挥框架下行动。”
“哼哼,还真是张弘养的一条好狗啊!”康斯坦丁连连冷哼,“好,就照你说的,你的战舰你自己负责,我不对你做任何约束。诚之,我们走!”
“哎,闷了三个月难得能看见有人吵架,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呢……”嘴里叨念些有的没的,在旁作看戏表情的吕诚之追了上去。
——一小时后·舰长室——
“诚之,你怎么看这个家伙?”翻阅着冯冀平的电子档案,康斯坦丁向自己的直属管带问道。
“太巧了。”吕诚之嘴里蹦出莫名其妙的三个字。
“什么太巧了?”康斯坦丁一愣。
“冒头的时机太巧了啊,正好是我们在准备完成死囚舰队里从来没人完成的赦免令的时候出来,巧得都能写书了。”
“也就是说这家伙果然有问题?”
“赦免令啊,万一我们活着出去乱说怎么办,可是会给府内造成很大麻烦的哦。” 吕诚之哼声道。
“府里到底还是不愿意放我们出去。”康斯坦丁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阴影。
“其实也不用那么烦恼啦,反正都是个死,这小子若真是府里派来的奸细,大不了我们这边先把他……死得也算有个垫背的。”吕诚之的眉毛忽然挑出狰狞的弧度,用食指在自己的喉咙上轻轻一划。
“那样的话我们就没有退路了,我单身一个人怎么都无所谓,你的家人怎么办?”康斯坦丁担忧道。
“家人啊……”吕诚之无病呻吟的小青年般叹口气,“已经记不清他们长得是什么样子了,摊上我这样的儿子就请自求多福去吧。”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吕诚之依然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目睹这幅笑容的康斯坦丁却知道在笑容里已经没有一点“人”的味道在,潜藏在嘴角之下的只有无尽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