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自己清楚,北美分部本来就地广人稀,别说圣公会只是诸多教会的其中一支,没有在英国本土那样的统治地位,即使各支教会,乃至上了名册的地下组织都放下隔阂通力协作,也没法掌控住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角落。
他转过头:“小魔女,看来你确实还有点本事。关于这间屋子背后的家伙,那个吞噬了十三位埃什努特的玩意儿,你还有什么能说的?”
弗朗茜丝卡感觉到镣铐更松了一分,之前只是从贴肉到了稍微松缓,而今几乎可以像手镯一样摘下来的地步。恢复自由固然诱人,但这个刚强桀骜的老家伙随时都能重新夺走它,也没有什么好珍惜的。
更何况林柏特正在何塞背后望向她,左右轻轻地晃着眼球。
他提醒自己,别出全力,指的是在这里?他凭什么阻止何塞的命令?难道他能预见未来,还是有别的目的?
这些问题如烟消散,弗朗茜丝卡双目沉凝,毫不犹豫地回望来时的方向。
她眼中的一切都在重组改写,映照出了十八年来这片土地上的历史,古老的森林没有诡异的纯金,而是晦暗的一片混沌,地上的野草结着寒霜,在枝头,有极快的黑影往来飘忽,它似乎有着极细长的四肢,说不出是尾巴和肠子的东西,细细的一条,在空中拖出噩梦般的剪影。
那是什么?再努力一些似乎就能看清了,弗朗茜丝卡奋力地睁大了眼,仿佛要向过去凑得更近一些,将那个影子在自己的视网膜上驻留得再久一些。
而后果然如她所愿,她看清了那个影子,四肢纤细得只剩皮包骨头,手爪上翻起干瘪的死皮,垂下的双臂业已越过了单趾的蹄子,和腹腔里的内脏一起拖在地上。头顶的一对鹿角下是血污而残缺的兽面,蓝色的眼珠子从空洞的眼眶中凝望过来。
一滴汗在弗朗茜丝卡的额头上凝结出来,不是因为她想要看清楚,那个影子才停在树干上不动的,而是相反过来。
那个怪物在过往岁月里,一个幽深的影子上,发现了未来的窥探者,停下来,好奇地打量着她。
这个好奇,理所当然地,是捕食者对于猎物食用方式的好奇。
那滴汗顺着鼻梁的左侧落下,流进了她的眼角,弗朗茜丝卡本能地眨了一下眼,她立即暗呼一声不对!
她再迅猛地睁开右眼,那怪物已经不见了!虽然只是过去的影子,可那种冰寒感已经穿越了时间,牢牢地锁定了她。
皮靴里的脚趾一阵刺痛,继而便是麻痹,这麻痹感飞速蔓延,一瞬间她的双腿就失去了知觉。
“躲开!”她耳边听到少年的喊声,已被一把推开。弗朗茜丝卡还来不及反应,已经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她急忙一蹬身边的树干,翻身起立。
蹬?她旋即发现,自己应该被冻住的双腿已经恢复,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幻觉。可当她抬起头,看见第四号被冻成的冰雕,又不由得心脏一紧,仿佛被那怪物干枯死寂的手爪攥住。
“嘭。”电光火石之间,骤起一声爆响,寂静的林中飞起一只被惊起的黑鸦。所有人都回过头来,望向爆响的来源。
何塞满面通红,头顶竟然冒起一线白烟,像是蒸汽机车上烧红的锅炉。在他面前则是一个扭曲变形的怪物,仿佛被无形的山岳碾压着,它头顶的鹿角正在支离破碎,本就破口的腹腔被碾成粉末,却像干瘪的木乃伊一般,毫无水分,浑身的骨骼不停地发出脆响。
刚刚的爆响无疑就是他将两个无形的力场叠加起来,像是一个反应出众的壮汉下意识地拍击一只飞到近前的蚊子,双掌发出了旁人听着都痛的打击声,蚊子的碎末簌簌地从掌缝里落下,大抵就是这样的一种感觉。
所有人看到突然出现的怪物又突然被制服碾碎,都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唯独两个人除外。
洛夫克拉夫特,庄园的第十四位主人,露出欣奇交加的笑意:“啊哦,更加有趣了。”
林柏特则咬紧了牙:“糟糕了。居然是那家伙,那是不能被杀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