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的,此次前来大多怀里还揣着另一把小算盘。那就是亲眼瞧瞧陈的伤势究竟如何,若真到了连开个会都不能够的地步,那还要这个总指挥有什么用,完全有理由重新推选出一个来,就算是南京方面对这个合理要求也是无话可说的。当然,这个新总指挥的人选要是自己那就再好不过了。
姜政忍无可忍,霍然起立。“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不奉军令者,当知军法无情。”
那人又是一愣,随即手指姜政狂笑道:“有点意思,大伙儿瞧瞧这娃娃,端起架子来这小模样还真像点样子嘛。”
这帮军阀老爷压根就不把他们当回事,笑骂无忌。姜政眼见这会是再也开不下去了,背心早已被汗水浸透,用求助的眼神望向王啸飞。
凝固的空气中,王啸飞缓缓起身,平静道:“各位将军稍等片刻,我和姜参谋长这就去请陈将军。”说完一拉姜政袖管,领先出门。
姜政一怔,随即紧跟几步赶上。正要开口,王啸飞挥手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径向远处立于山脚的陈其美主帐走去。
一进账门,姜政气急败坏道:“啸飞,你是不是疯了?我们拿什么去见他们?”
王啸飞出神望着一张裹着白布的行军床,沉声道:“刚才山坡上说的话做数吗?”
姜政似有所觉,凝重道:“当然算数,你的计划究竟是什么?现在总可以跟我说了吧。”
话音未落,一阵密集的炮声爆入耳鼓。他大吃一惊,立刻冲出门外。首先映入眼帘的正是那座巨大的会议帐篷,此刻已浓烟滚滚,陷入一片火海。几分钟前他们刚从那里面走出来。
他扑倒在地,以军人的本能迅速搜寻到了发炮地点。那是山谷侧背面的一处山腰,所有炮弹都是从那个方向倾泻下来的。炮火虽是在营区各处肆虐,却大多落在了无人空地上。
片刻后,他猛地从地上弹起,像一头狂怒的猎豹冲回营房。这一霎那,他几乎明白了一切。
王啸飞像木桩般僵直伫立在原地,对周遭的巨变似乎毫无知觉。自从进这扇门起,他就保持着这种姿势。
姜政猛刹住脚步,直愣愣瞧着他纹丝不动的背心,忽然间感觉不知所措。
王啸飞:“这里很安全。”
姜政仿佛从梦中惊醒,一把抓住他双肩拼命摇晃,在震耳欲聋的炮火声中嘶吼道:“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你怎么可以这样!外面还有那么多无辜的战士!”
王啸飞:“你去战场上看看,咱们每天要牺牲多少战士!”
不知何时,炮声渐渐止歇,天地间死一般沉寂。姜政缓缓松开麻木的双手,一股冰凉彻骨的寒意不可抗拒地从心头升起。他颤声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
王啸飞:“当然还有许多办法,但是每一个办法都需要我们付出上千倍的代价,牺牲上万倍的年轻生命。”回手将一把冷森森的匕首塞入他手中,沙哑道:“也算上我一个。”
姜政颓然坐地,两行热泪喷涌而出。
良久
姜政:“你够狠。”
王啸飞:“我希望我们还是朋友。”
姜政:“不,我们永远不可能成为朋友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大步向门外走去。“你是个做大事的人,我不如你。从今以后,我跟你干。”
王啸飞掏出一方折叠极平整的洁白手巾,仔细而缓慢地擦拭着同样洁净的双手。
三
当覆盖着共和国旗的灵柩运回各军时,哭号遍野,群情汹涌。军阀们生前对共和理念虽然一知半解,但都深通封建驭人之术。对手下将校无不广施恩德。即使在外名声不好,也断不至薄待心腹干将。各级将校乍然目睹这面目全非的惨状,自然是人人义愤填膺,个个痛不欲生。
十几道条幅随灵柩同往,迅速传示各军。其上赫然书有四个劲透纸背的朱砂大字:血债血偿!
另附一道以南线总指挥陈其美名义发出的命令:总指遭北洋炮兵偷袭,各军主官不幸遇害,即刻起均由下一级副将升任主官。
一夜之间,所有副将名正言顺地掌握大权,副师长成了师长,旅长升了副师长,以此类推。所以各人悲痛之余便稍稍带上了一点窃喜,窃喜之中又起了些建功树威的心思,也可借此表露出对父帅惨死的悲愤之情。
一时间,措辞慷慨的请战书如雪片般飞向总部。一盘散沙的南线诸军终于捏成了一只铁拳。
猎猎高岗上,两名意气风发的青年迎风而立。
姜政:“再没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挡我们!一切都该结束了!”
王啸飞长刀出鞘,斜指血色残阳。“你错了,阿政。这才刚刚开始!”
军刀落下时,漫山遍野的钢铁发出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