啦哗啦的响声。
米利亚将食物放在桌上,蹑手蹑脚的走进洗手间。
轻轻推开洗手间虚掩的门,米利亚才发现,安吉尔比她想象的更加脆弱。
此时的安吉尔正全身赤裸的跌坐在浴缸里,费力地搓揉着自己的双手,浴缸里的水已经全都满了出来,泄到了地上。
“安,安吉尔……”
没有回应,安吉尔仍然像是疯了一样,用力的清洗着自己的手,一遍又一遍。
水早就已经变得冰冷起来,而安吉尔的双手也被她自己搓得开始发红。
“安吉尔小姐,你这是在干什么呀!”
米利亚不顾自己的衣裙被弄湿,快步走到了安吉尔的身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你这是干什么啊,手会被洗烂掉的。”
“杀人了……”安吉尔仿佛中了魔咒一般,将自己的脑袋埋进了膝盖里,“我,我杀人了……手,手上好多血。”
挣脱开米利亚,安吉尔死命的将手泡进了水里。
“安吉尔……”米利亚摇了摇头,“那个人不是你杀的啊,那个人是修巴鲁兹。”
安吉尔抬头看向米利亚:“难道修巴鲁兹的人,就应该死么?”
“不是这个意思,”米利亚费力地将安吉尔拖出了浴缸,冰凉的身体上一点温度都没有。
胡乱地帮安吉尔擦干了身子,穿上睡衣,米利亚麻利地将她塞进了被子里。
黑色的秀发落在枕头上,湿漉漉的往下滴水。
安吉尔像是人偶一般任由米利亚摆布,半天之后才开口。
“米利亚姐姐大人……当时没有干掉那个奴兽,就是想要找到那个人吧?”
米利亚顿了一下,为安吉尔整理起了床铺,慢慢地说道:“虽然是这样,但是已经晚了……那头奴兽的攻击这么猛烈,操纵者恐怕早就被吞噬了心灵吧。”
奴兽和奴主的关系,安吉尔也从萨拉那里听过不少。
简单来说,奴主和奴兽并不是主仆关系,而更像是寄生关系。
奴兽寄生与奴主,得到生命,而奴主则通过召唤奴兽来到这个世界,运用它们的力量。这股力量并不是免费的,长时间使用的代价便是作为“人”的基本——人格被奴兽啃噬干净,而在那之后,奴主便失去了对奴兽的控制。
在此之前若能够终断奴兽的召唤,那么奴主还有一线的生机,但若是等到人格被完全蚕食,即使是强迫奴兽回归,也没法救下那个人了。
“但是……那还是一条人命。”
安吉尔并不是那种钻牛角尖的孩子,但即使是她,也无法承受自己已经是个杀人凶手的事实。
自己从火场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救出的人,最后却死在自己的手里。这是多么的讽刺?!
自己原本只是想要救人,却无端端杀了一个人。
安吉尔抬起了自己的手,眼中莹白的手掌仿佛沾满了鲜血和亮绿色的粒子。消失的奴兽和“人类”的尸体,在自己的眼前来回出现。
然后,一个温柔的怀抱将自己包围了起来。
米利亚娇小的身体,瘦弱的臂膀在这一刻变得如此温暖。
“不要紧,没事了,不是安吉尔的错。”
安吉尔的脑袋终于冷静了下来,但即使是这样,她仍然无法原谅自己。
“如果当时我没有出手,米利亚姐姐大人能够完美解决这起事态么?”安吉尔拉着米利亚的肩膀,喃喃地问道。
“不能,我的选择也会和安吉尔你一样。”米利亚摸着安吉尔的头,继续说道,“这是我们,乙HiME的责任。”
“乙HiME的责任……就是杀人么?”
安吉尔从米利亚的怀抱中挣脱出来,那双水蓝色的眼睛看着米利亚。
乙HiME究竟是什么?她们究竟背负了怎样的责任和义务?她们的剑为了谁而挥舞?她们的身躯为了谁而舞动?
“乙HiME……乙HiME就是杀人凶手,我们不但要排除修巴鲁兹,阿斯瓦德。更要击败任何威胁自己Master的敌人。”
“怎么会……”安吉尔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难道说自己为之努力的目标,竟然是成为一个杀人如麻的凶手么?!
难道说遥准将,夏树学院长,静留姐姐大人都是杀人凶手么?
将来自己、茜、奈绪甚至是千绘、妮娜、埃尔斯汀也都会变成杀人凶手么?
“不可否认,我们的职责就是去辅佐、帮助自己的主人,就像是真主大人和自己的主人一起将乱世平定,龙王战争时期诸位前辈的姐姐大人一样。”
“我们讨伐自己主人的敌人,只是打败了他们还不够,甚至还消灭了他们的肉体,击溃了他们的信念。”
米利亚站了起来,月光将她的影子投射在安吉尔的身上,那是一道沉重的影子。
“乙HiME为了主人,什么都可以去做。即使那是不人道的,不合乎法律的。仅仅因为我们是乙HiME,而Master就是我们的全部。我们无力反抗,这是乙HiME们从开始就已经注定的命运。只是这样还不够,我们还会与自己的朋友、同学、姐姐大人、可爱妹妹为敌。”
小小的影子在这一瞬间被无线放大,巨大的威压向安吉尔袭来。
“我们是乙HiME,战争的代理者。我们获得力量的同时,也是我们为了这份力量献出自己的自由意志的时候。”
安吉尔伸手摸向自己的耳垂,珍珠GEM冰凉的缀在自己的耳朵上,好像发出呜呜的鸣叫声。
“安吉尔,”米利亚语重心长,用完全不像是平时的语气问道,“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成为乙HiME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