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黄珊凭着一股莫名意气离了洞庭湖, 雇了马车一路赶往襄阳。她力量不得用, 不知杨过身在何处,但不论如何,他总会去襄阳。
然而上路不过两天, 她便又迟疑了。她回去干甚么呢?她难道不爱白玉京了么?她知道该如何跟他相见么?他喜欢她不久又能怎样,难不成自己还能杀了他么?
她回去了又有什麽意义?
马车轱辘作响的前进着, 风带起车帘,一座小城外郭已在眼前。襁褓里的婴孩睡饱了, 睁开黑葡萄似的眼睛望着她, 咿呀的露出个奶气的笑,笑了几声又吧嗒嘴,似乎饿起来了。
黄珊多亏有他, 这段时日才不致思虑过深, 钻进什么牛角尖。此时被他唤回了神,她便教车夫将车停在城内, 又给了他几个铜板去买饭食吃, 自己则抱着这婴儿去牛马羊市上,瞧瞧有没有母畜可匀给他一碗奶水。
黄珊这样一般美貌,又抱着个襁褓走在街上,使得路过的人无不回首相望,她也早就习惯, 边打听边往牛马羊市那儿走,正走过一间街旁酒楼,忽而有人自楼头发出大叫道:“珊珊!”
这一声唤几乎如当空炸雷, 内中百般思感交迸而发,情之所至令人不禁动容,叫的黄珊浑身一僵,呆立原地。她正脑中嗡鸣,却见一个灰衣人一阵风般刮到她身前,来人双手铁钳般死死箍住她的肩,然后呆呆望住自己的脸。
黄珊怔怔直视着杨过,他发鬓凌乱,满面憔悴之色,眼眶里微微泛红,神色翻涌复杂,也说不出是凄楚,还是狂喜。
黄珊见他只痴然望着自己,心生酸涩之极,道:“杨大哥,你……”她想要说你怎么弄成这样,却又心知肚明,如何说得出口?
杨过仍那样呆呆望着她,片刻后扯出一丝笑来,他张了张口,哑声道:“你,你还好么?你……要去那里?”
黄珊道:“……我正要去襄阳。”
杨过似乎忘了问她为什么要走,又去了哪里,他只笑道:“好,好。师父他们也正在襄阳,我……我也要去的。”
黄珊看着他强作欢颜的复杂神情,一时间千万般纠缠她的理由都化为乌有,她只想想他为何如此,心底里就难以言说的闷痛。而杨过却仍是笑,像是在笑:“……你突然走了,我担心的很。……那天在陆家庄,我是跟你说笑的,你……你不要当真。……你是我的好妹妹,我还没给你买上大房子和漂亮衣裳,你这样走了不是太亏了么。”
他说着说着忽而噤了声,只为黄珊已望着他泪流满面。杨过双眸通红,眼角也倏尔滚下一颗泪,他张了张口,道:“……你别哭……我,我只是……”他话音未落,便听黄珊哽声道:“对不起,杨大哥。对不起。……我不走啦,我再也不会走啦。”
两人当街相望,心中作何感想,也只有自己清楚明白。
这时黄珊怀里的婴儿忽而哭了起来,也许是气氛不安,又也许着实饿了。这一声啼哭下,杨过才终于发现黄珊竟抱着个小孩儿,他一呆:“……这……”
黄珊忙腾出一手来抹泪,杨过已从怀中摸出一方干净雪白的帕子给她擦了擦脸颊,那手帕熟悉而女气,已有些发旧,但仍可见主人精心留藏的痕迹。黄珊任他给自己擦了眼泪,两人彼此对这帕子视若未见,不去提及。
黄珊这才道:“他爹娘双双死了,我路上捡了他来。……不如,就养着罢。”
杨过此时对她无有不应,见到她便就心满意足了,只道:“好,我们一起把他养大。”
黄珊又仔细望他容颜,这一番目光描摹中,什么杂念她都浑然抛却了,心中只剩苦涩的欢乐,欢乐的苦涩,但终归还是欢乐更多一些。
她微微展颜道:“我们先去客栈,梳洗梳洗罢。”
三日后,两人车抵襄阳。此时蒙古大军已在几里外安营扎寨,朝夕之间便可兵临城下。
黄杨二人跟郭靖夫妇又是一番关切相见,两厢诉说之下,黄珊离去一事终是了结。此时郭靖夫妇正在襄阳城中聚集江湖豪侠,紧急商议如何抵抗蒙古不日攻城之事,大敌在前,也不容多做感慨,杨过稍作休息便又被郭靖招去议事。
黄珊如在陆家庄中一样,仍被安排在郭靖夫妇及郭芙三人左近的院子里。
院子里栽着梅树,有些已含苞待放,粉白点点缀在枝头。院墙之外,乌檐重叠隐在缭绕薄雾之中,眼看便是一城寒雨。
数重院外,群豪正聚在正厅□□商大事。大家伙不论出身,虽都有一腔抗蒙热血,但多半都是江湖中人,单打独斗是好汉,派兵列阵却不在行。只有全真派素知阵法,而郭靖深得武穆遗书真传,又曾带兵打过仗,故而群雄都愿意听他号令。
郭靖也不推辞,只同大家商量道:“在座诸位都是以一当百的英雄好汉,若是同普通士卒一样与敌正面厮杀,反而不足以施展本领。依我看,咱们不如兵分两路。一路擅长奔袭刺杀的英雄们分作两拨,只在敌营周遭骚扰,一击即走,不做缠斗,每次出手一个人总能杀伤一两个蒙古鞑子,一天下来就有百来人,此法更能扰得敌营日夜不得安宁,虚虚实实之下,兴许还能为出兵夜袭制造机会。另一路则在战时与军士共同守城,一旦有蒙古兵攻上城墙,便替换普通士卒上前厮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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