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晏之在皇城晃了一圈,好像他从来都没有仔细看过这座北国皇宫,每天都只是重复着同样的路径。
每天都重复着同样的生活,着实无趣。
拿了帝后的牌子,他一个人走出了皇宫,皇宫的西南角便是将军府,将军府的西北角的屋子,便是当年囚困过他和晏如的小屋。
虽然囚困的时辰不长,但是总让人记忆深刻。
多少年了,他从未和任何人提起这段过往,他也不敢去回忆,不过如今看来,倒是也可以接受了。
绕开了所有的眼线,他找到了当年的小黑屋,其实这么多年过去,早就已经破败,依稀只有一个空壳。
他打开了地窖的门,走了进去,坐在晦暗潮湿的地上,抬头看着那只透着一丝亮光的窗口……
从白天一直坐到黑夜。
直到外面有了响声。
“原来你在这,顾璟旭都快将整个皇城翻过来了。”
顾璟旭下朝之后听说苏晏之出宫了,立刻派人去寻,可寻了半日,却不见人。
如今外面,大批的御林军都在找。
傅时霆命跟着他的人回去禀报,自己则掀开了地窖的门,站在地窖的出口处,“晏之,你在底下坐着看什么?”
苏晏之回眸看了一眼站在地窖台阶上的人,然后又回眸看了一眼那窗户,“时霆,小时候觉得这屋子黑的可怕,但是现在看,你瞧……”
他回眸看了一眼那透光的窗户,“原来,就算天黑了,也还是有光的。”
原来,也不是那么可怕。
傅时霆沉默,看着那小窗户,沉默了良久之后,忽然开口,“对不起……”
“对不起。”
几乎是同时,苏晏之和傅时霆开口都说了一句抱歉。
两个人都是一颤,看向了对方。
傅时霆落下眼帘,轻笑一声,“你……又对不起什么?”
苏晏之目光落在傅时霆清俊的面容上,月光照在他的身上,仿佛就像是映照孩童时期的他们。
“陛下……从来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称苏晏之为“陛下”,是傅时霆的尊重,对此前苏晏之的尊重,其实无关于身份,只是一种对于过去的和解。
此前从未说的话,如今可以换一种身份说出来。
傅时霆跟着走了下来,坐到了苏晏之的身边,目光抬起也跟着看向了那个小窗户。
“小时候,父亲和我说,这屋子里锁着吃人的怪物。”
傅时霆不知自己父亲在朝中地位,也不知自己父亲立场如何,或许做错了,或许根本没有选择。
“但是我知道,你不是怪物。从第一次见你,便知道。”
傅时霆从未后悔递出那个苹果。可遗憾的是,未曾改变当时晏之的处境。
“后来,我想过救你出来,可你被人带走了,我找不到你。”
傅时霆皱了眉,抿了抿唇,后来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苏晏之落下眼帘,他没有告诉傅时霆,后来,他被带去了皇族猎场……
沉默低眉,他用手抚摸了一下地面上的潮湿青苔,“时霆,我曾经憎恨,满手鲜血的人也可以得到幸福。这真不公平。”
“……”
傅时霆靠在苏晏之的身边,不知道该如何说,因为他们都是满手鲜血。
苏晏之抬头看着那一点点的光,“如今,却又庆幸这不公平,因为像我这般恶心的人,也可以有爱人,朋友陪伴。”
真是不知道该恨,还是应该庆幸。
傅时霆没有说话,外面忽然嘈杂了起来。
顾璟旭的身影出现在了地窖前,在看见苏晏之和傅时霆一起蹲在小小的地牢之中。他的目光明显颤了一下。
目光扫了一眼这地窖的环境,清冷的眉眼之中有一些难受,他走下了地窖,在苏晏之的面前蹲下,“在这多久了。”
苏晏之看到顾璟旭的时候,眼帘低了低,温和了一些,动了动唇,沙哑开口,“璟旭,我等你,很久了。”
顾璟旭眼眶瞬间有些红,他伸手抓住了苏晏之的手,声音温和,“嗯,我知道。我带你离开这里。”
离开黑暗的屋子,与过去的黑暗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