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棠悄无声息地抿起了嘴唇,唇角勾出一抹浅淡却又得意的弧度,她拖延时间,就是等着这个人过来。
沈董氏闻言一惊,回头看去,只见院门口正站着一个穿长衫的清瘦老头,鬓角斑白,皱纹满面,却精神矍铄,目光锐利直逼她的脸,手臂被在身后,一脸的肃穆。
“我们沈家刚刚死了人,你这是嫌不够丧气的,还想要再死一个不成?你是想要打死谁呀?”
“爹……”
来的正是沈老汉,沈家的当家人,他喜欢大清早散步,就在沈家这几个院子周围溜达,听到这边有哭喊声就走过来了。
沈董氏一看到这老者,手上立马就一松,把沈玉棠放了下来,脸上笑得恭谨而且小心,唯唯诺诺地叫了一声,随后开始解释。
“爹,儿媳没有想要打死谁,儿媳就是过来找大嫂有点事问,我家玉林刚才哭着回去的,说是被大嫂家的君成欺负了,所以我就过来问问,可是大嫂不仅不承认,反而说是我家玉林欺负君成,我这还没干嘛呢,这个君成就杀猪一样在院子里嚎了,爹,您说这事能怪我吗?我们家玉林的命根子差点就被踢坏了呢。”
她这越说越起劲,嗓门就越来越高,指着站在一边的沈玉棠嚷嚷起来,一面说着一面时不时擦着通红的鼻尖,很是委屈的样子。
沈玉棠站在原地耷拉着头,由着沈董氏指着自己控诉,一双乌黑的眼睛却向上瞧去,悄悄地观察着老人脸上的神情。
沈董氏话音刚落,沈老汉脸也就黑了,虽说小孩子玩闹,可是伤到了命根子这样的事情可不是小事,必须严惩。他花白的胡子翘了起来,一双鹰一样锐利的眸子瞪得浑圆,干枯的手指指着面前的沈玉棠,眼看就要发火。
沈玉棠却在此时一把冲了过去,抱住了沈老汉的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身体微微颤抖,一张小脸却仰了起来,目光清亮。
“爷爷,您来了就好了,我知道您是最公道的,一定不会只听三婶的一面之词!”
“哦?”
沈老汉愣住了,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颇有些意外地低头看向这张小脸,心里却咯噔一声,忍不住生出许多疑虑来。
孩子虽然尚且稚嫩,可是这张小脸却绷得很紧,那眸子里的清亮几乎看到了人心里去。
这和以前可从不一样!
先前这小子对自己向来都是唯唯诺诺,抬头看自己一眼都不敢,怎么这会子竟然会用这样的眼睛盯着自己瞧呢?看来真的是老三家的欺人太甚了,这小家伙被逼的急了才会这样的,不过,也就该这样才对,男娃娃嘛,就该有点男娃的气性,先前那样可不中。
沈老汉这样想着,绷着的唇角就动了动,也不伸手去扶,只把下巴一抬,依旧板着一张脸,沉声说道。
“你倒是想的清楚,知道我不听一面之词,那就该知道,我也不会只听你说,起来好好说,到底怎么回事?”
“是,爷爷。”
沈玉棠也不磨叽,麻溜从地上爬了起来,把小腰挺得直直的,用一把清脆的童声把那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了一遍,说到了最后,还顺手拉过了随后挪过来的沈王氏,攥住了她的手。
“爷爷,事情就是这样了,孙儿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三婶生气来找我算账,我原不该跟她顶嘴胡咧咧说那些混账话,不管怎么说,这是我的错,我先在这里跟三婶赔不是,三婶,刚才是君成说错话了,玉林现在没啥大事吧?”
“你少在这儿跟我猪鼻子插葱装象,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爹,你别听这小子满嘴蜂蜜地糊弄你,我们家玉林的蛋都快碎了,他可是我们三房唯一的子嗣了,要是那儿出了事,不是要绝了我们沈家的根儿吗?”
沈董氏却早就按捺不住了,一听完沈玉棠的话,那气儿就憋不住地往外冲,话立时三刻就抢出来了,骂完了沈玉棠又指着沈王氏的鼻子扯着嗓子叫道。
“大嫂,小成子年纪这么小,自己说不出这样的话来,这话一准儿是你教的吧,踢我家玉林的主意是不是也是你教的?你这是见不得我们好吗?”
“他三婶,你咋能这样说,我,我咋可能教孩子这样……”
沈王氏向来就是个性子软和的人,年纪轻轻做了寡妇,面皮也薄,哪里经得住沈董氏这样怼,话刚出口,眼圈就红了,说了一半声儿就低下去了。
沈玉棠只觉得一口巨大的黑锅扣了下来,肩膀都被压得塌了下去,心底生出一股子火来,压都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