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平生不得不努力进言,即便是气势上已大不如进门时,却另辟蹊径假意顽笑,实则拍马道:“昨晚是谁去的陈和数家?只要不是田书记您,我就都不怕。”
不知这话有没有效果,缓了缓,石平生方磨磨蹭蹭着说正经话:“我默许时,也不晓得是凌县长进行的户访。事发后,才得到消息是他。”见不曾被领导打断,继而又壮胆补充道:“现在知道是凌县长也不晚吧。柳河县还不是凌志当家的天下。当年那杜振飞···”
讨厌不就事论事,扩散话题,羊腿拉到狗腿上,主旨不明的谈话方式,田伟国截话问:“那你知道凌县长户访是我受意,既解决问题,又多给你那些烂脏表亲们,多条路的机会吗?”
见石平生瞠目结舌,田伟国陡然觉得悲哀。当官当了大半辈子,而今身边仍然是被这样一群蠢材包围着。莫要说出谋划策襄助,只怕成为他们谋利益的工具。末了,还将自己装进去了。
不由得想到,从前曾有过这样一位同僚。一路青云,早超于田伟国,官至地厅级别。因其是学院派,升迁太顺当,本就有些刚愎自用,于是身边围绕着的也都是吹吹打打,呼呼号号,行事莽撞热烈的下属小弟兄们。
这位同僚县处级时,曾同一位下级政见不合,争执冲突多年。官越当越大,就越来越觉得一切尽在掌握。而那位下级,多年来一直是一块儿恨其不自量力的心病。
一日酒后,几个亲信小兄弟们起哄,说是要给那位下级一点颜色看看。同僚脑子一热,再加上官超不止一星半点,早就觉得此生吃定了那人。于是就发话,教训教训即可。
谁料,以为有大领导放话,自有强人罩着。于是群起而攻之,生怕失了回去向领导表功的机会。拳打脚踢,竟然将人打死于街头。
出了事,舆论哗然,社会反响极坏。根本无须破案,随便在当地抓个小学生分析一下,都知道常年积怨渊源,应当是受谁指使下手。
树倒猢狲散,查到身上,抓进去的,没捱过情谊,相当统一的都赖到了领导身上。最终,请了国家级御用大律师也没打赢官司。那位升迁过程中,田伟国曾无比艳羡过的同僚被注射正法。
这才是,官当到一定程度,团队当中最短的那截木板,决定了一桶江山能盛几多红尘。
懒得同石平生再啰嗦,怕是这样一闹,此信访案件也就此升级。陈家乃至凌志的态度也不难决断揣摩,田伟国面色放了下来,缓和,甚至有些商量,然,结论却是明确的对石平生道:“你去吧。我也尽力了。一会儿张瑞郑舫栓就过来。”
石平生木然扭脸打量间,又听得田伟国叫住他。侥幸心理使得石平生猛然站立起来,书记大人已将身子陷进阔大的办公椅内,一字一句认真补充道:“这件事上,务必有点政治敏锐性。敲掉几个带头的表亲结案判了就是。你万不可给他们通风报信,跑路。否则火只需略转风向,就是你身上。
届时抓不到人,事主还继续闹,你那表亲们可不少是大王庄村委会多年的掌事人。这些年,城中村改造,土地所有权转让,身上能不能翻出来别的事···
莫要真以为,在本庄,你那些行事经不起考验的亲戚们,就能将人都维持过来吗?会不会有宿仇已久,知根知底的内部人员反水,借题发挥,一发不可收拾···事情的大走向,就看你这表舅有没有断臂的政治觉悟了。”
话讲得这么明,一点政治家谈话的艺术性都没有。这也是田伟国最讨厌和最想向上进步,同微稍聪明些的人打交道的原因。
同蠢人共谋事,仿佛自己也变蠢了。且始终感觉是危险的,凡事都得掰着嘴儿教。莫说没交待到,哪怕是如昨晚那般,晚交待了一下,整个事势就扭转的彻底。
一件八年信访积案,在凌志的督促,田伟国支持下,犹如千年坚冰冻山,置身于烈日之下,很快消融殆净,不留一点死角。
大王庄当年三个领头下手的,均公审宣判了有期徒刑。除却罚款索赔,凌志私底下还运作着,为陈家几个有大专以上学历的毕业生,介绍到事业单位应聘。虽不是正式的,然,陈家这几个子侄都捏着一把好好干的劲头。
这些事,待李璇美知道端详时,已然是事情过去很久之后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