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朕知道这狐妖多半是人假扮的,可在这漆黑的夜晚,阴盛阳衰,鬼门洞开,城外乱葬岗中亮起点点磷火,冷风一吹,明灭飘摇,朕心里也发怵,万一狐妖是真的,可如何是好?
五雷正法对鬼物颇为有效,什么僵尸厉鬼,朕两道雷法下去当场往生,但不知道妖物吃不吃雷法,这狐妖要是有加雷抗的髪宝,那贫道岂不是要死在这儿?
想到这里,朕摸了摸后腰插着的自生火手铳,这铳所用精铁是道录司的道长用万寿帝君的丹炉冶炼的,所用的火药是大觉寺里的高僧开光后桩实落的,装填的银弹更是在玛丽娘娘庙里做过法,管你是蝙蝠精、狼妖还是女巫,挨上一下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要不是抱着虎蹲炮不方便翻墙,朕本来是想抱着大炮来驱邪的,管你什么妖魔鬼怪,吃到炮弹都得圆寂。
出门时还不觉得,眼下一吹风,却觉得遍体生寒,朕又没有母后叮嘱朕穿秋裤,为了轻便,下身穿的是单裤,早知道就多添几件了。
风呜呜作响,朕就着远处的灯光,看到一粒粒细粉洒落下来。
老天爷啊,你吹风就算了,怎么还下起雪来了?
这具肉身是崇祯皇帝的本尊,不比番婆子的女儿身,她一天只要吃五顿饭就够了,朕这具战体每隔一个时辰就得用膳,不过只要肚中有货,就是结冰的太液池里朕也能靠体温烧出个洞来。
赶忙扯下蒙面布,从兜里掏出个饭团来,饭团夷事局机动特遣队标配的忍者野战口粮,朕也要官兵一体,毕竟总不能端着食盒出任务吧。再用天理拳一扫,拳劲将周遭的细雪摄入掌心,接着运转昆仑烈焰掌,融化雪水,用以佐餐。
倭人的饭团里没什么好东西,不过是胜在便于携带,穷人往往是带拿盐水泡过的实心饭团,讲究点的包一片干海藻,里头再放个酸梅,就是一顿了。
打猎是个力气活,只吃糯米饭团可顶不住,因此里头的馅也换成了大肉,朕嫌海藻不结实,携带时会弄得布囊黏腻,就用芦苇叶在外头裹了一圈,而且用细绳捆扎结实,先前准备的时候没发现,吃得时候倒发觉了。
寒意从尾椎一路攀援而上,朕如遭雷击,这么可怕的事情,为什么朕一直没发现?
这他妈不是粽子吗?
粽子吃完,朕一根根吮干净手指,就在舔到第四根的时候,塔下突然传来悠悠的女声,如泣如诉——“大金兴,女真王”。
听到狐狸夜哭,朕如置身冰窖,这关外的女真人,国号明明是后金,它居然说大金?
女真人没文化,也不懂历史,历来自称后金,而非大金,没想到这狐妖居然改口说大金。
朕很欣慰,耶律家祖坟冒青烟,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子孙福气不小啊,大金的龙脉从中都一直绵延到崇祯朝,家仙居然会断文识字,懂五德终始,。
等会儿,为什么耶律家的开国皇帝姓完颜?
“何方妖孽,朱家的天下,岂容你装神弄鬼?下去地府伺候完颜家罢!”
话刚喊完,朕弯弓搭箭,冲着声音来处连发三箭,箭却都被突出的塔沿挡住了,打碎了好几片琉璃瓦,塔的正下方是射击死角,朕探出身子,朝下张望,看到一个白影正在腾挪移转。
朕抄起个粽子,朝下一砸:“大胆狐妖,竟敢在你朱寿爷爷面前撒野,纳命来!”
在冷风中冻了半天的粽子一连击穿两层琉璃瓦,砸在什么东西上,朕听得一声被压抑住的闷哼声,噫,好,洒家中了!
被灌注了天理拳劲的粽子砸到血肉之躯,若无瓦片消减力道,多半要被朕砸个对穿,也是这狐狸运道好。
下面的狐狸吃痛,求饶道:“上仙,上仙饶命!”
朕飞身落在檐上,任凭风吹雨打,脚下牢牢吸着飞檐,冲着下层的荫翳喊道:“狐妖,你究竟是人是妖?”
狐狸嘤嘤叫了两声,才回道:“妾身,妾身是海外蓬莱去长白山求仙的狐狸,天命汗黄太极找到妾身,说要给妾身盖仙楼,日夜供奉,还命百官朝拜,助妾身登仙。妾身猪油蒙了心,才被黄太极说动,到北京来兴风作浪。”
朕奇道:“这么说,世上果然有狐妖?”
狐狸赶忙答道:“有的,都有的。”
“你叫什么名号?”
“白,白上吹雪,妾身俗名叫白上吹雪。”
还是个日本狐狸,朕心中大喜,这才有意思嘛,便对狐狸道:“你且出来,贫道还没见过狐妖呢。”
一个全身穿着紧身衣的人影从下面探出头,黑夜中亮起一点橘红。
多半是狐狸眼睛在反光,只是这橘红色光点怎么和线香、火绳似的?
草,这就是火绳!
朕吓得魂飞魄散,一手抽出自生火铳,一手打出五雷正法,边射击边翻身躲避,只听三声脆响,朕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中弹,已经从七层摔了下去。
九天混元紫金钩爪,去!
拿蚊帐钩改造的飞爪被朕丢了出去,钩住了一处栏杆,朕紧紧抓着绳索,下坠的势头一滞,顺手攀住一处飞檐。整个人悬在空中摇摇欲坠时,却看到自称狐妖的人物也悬在旁边,他一掌打来,朕已经来不及再蓄积雷法,只得一掌迎上,狐妖出招绵软无力,两掌相接,居然就这么横飞了出去。
看着狐妖在空中轻盈的翻转,直扑向那草垛,朕终于明白了,那堆草是狐妖的退路,他这是接着朕的掌力撤退呢。
忍者这种朝不保夕,见不得光的行当,就该和中村太郎一样取个不起眼的贱命,这样命才硬,名字好听有什么用?
朕由衷的为白上?草叉?吹雪感到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