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蕾在规培期即将结束时, 被医院以考核不通过辞退。
说是考核不过,实际原因大家都清楚,院方可谓是给足了面子,但饶是如此, 这件事也流传甚广。
医学界是一个圈子, 相互认识的人很多,她还是在这个城市上的学, 母校那边的学弟学妹都知道了。
反正在这个城市的医学体系, 她是没希望了。
读了五年, 规培三年,眼下却无处可去, 存款没有, 家境不好, 郑蕾从医院寝室搬出去的时候,险些穷得落魄街头。
后悔啊,悔不当初,还被家里头知道了, 全家人极力供她读书,就等着她出人头地回报家里, 现在告诉他们工作没了, 唾骂声不断。
郑蕾最后只能去小药店打工,干着她以前瞧不上眼的工作, 领着少得可怜的工资养活自己。
但是心底不甘啊, 她可是一个医生,怎么能做这么低贱的工作?为此都患上了抑郁症。
四月四号,清明节。
季淮夫妇以往都会提前一天回来,第二天再准备去扫墓, 可是自从上次春节闹僵后,两人第二天才回来。
季家村清明节比较热闹,因为他们是搬迁来这里,一个村的人都是一个共同的祖先,大家都会先把自家的墓先扫了,然后再一起去扫主墓。
村里的墓都在山上,一般来说,除非全家人都不在村里住了,不然大家都会先一天去给自家的墓除草,毕竟草疯长了一年,小树都长得很高了。
等到清明当天,就会省很多力气。
大部分人家都是直接开始烧香烧纸,速度很快,而季淮家这边,看着比人还高的草,沈柔很无奈。
季家一共就三个墓,季奶奶季爷爷还有季父,每个墓都是杂草丛生。
她和季淮也指望不上季母,就连祭祀用品都是他们早起去买的,顶着大太阳,沈柔穿着长袖,戴着帽子拿起镰刀,开始除草。
季母活不干,话还多。
给季奶奶除草的时候,她一边除草一边骂,“给她扫什么墓?随便弄两下就可以了。”
“要不是她作孽,也不会死这么早,就是因为她蛮横,把你爸也克死了,一天天说我晦气,我看她才晦气,把自己儿子都克死了,活该!”
“呸!还给她扫墓,烧什么纸钱?一分不给她!”
...
季淮充耳未闻,把墓顶的小树砍下来,见沈柔累得满脸是汗,开口道,“别砍了,去树下坐着休息吧,我来。”
“还差爸的墓呢,一会让别人等我们不太好。”沈柔鲜少干这种苦力活,力不从心,的确累得很。
她有些喘不上气,站着擦汗,见季淮也满头大汗,走过去把身上的纸巾递给他,季母瞧着,阴阳怪气,“娶回来一个富家千金,干不动农活,娇气得很。以前我一个人种四五亩地,割稻谷...”
“快闭嘴吧,从爸死后,你什么时候下过地?吃了上顿还不知道下一顿有没有米。”季淮毫不客气反驳,“这些年,你干过什么重活?小柔和我天天上班,你天天往麻将馆里钻,以后别指望我给你还账。”
季母还没神气起来就被一怼,瞬间像个没气的球。
“我这把刀不太好砍,把你的给我,你去休息吧。”季淮放下手中的刀,拿过沈柔手中的刀,继续除草。
沈柔站在一边,等过了一会,她又把旁边的贡品摆上,倒上酒。
等季淮处理好,把鞭炮一放,就可以了。
两人没理会季母,各自在忙活着。
眼看其他人家都下山了,季淮速度加快起来,沈柔也闲不住了,在一旁帮忙,只有季母慢悠悠在瞎忙,在季父墓前还故意道,“你儿子都娶媳妇几年了,还没给你生出个孙子来,你也给我托个梦,告诉告诉我怎么回事啊。”
“再不生,人家在背后都说三道四,我们家面子上也不好看。”
“我们家还有面子?别人对我们家笑话还不够?你也一把年纪了,每次回来我都听到乱七八糟的风声,我爸要是真能托梦,还不知道怎么样,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季淮语气平淡冷静,说完还把三根点好的香递给沈柔,“来给爸上上香。”
沈柔走上前。
季母脸色是一阵青一阵白,她私生活什么样,她自己清楚,别人在背后怎么说,她不知道啊,但是儿子当着死去老公的面这么说,她还是很难堪。
但是季淮全然不顾她脸面,尤其是沈柔还在。
她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硬生生堵在心口,自然要转移矛盾,“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一些事,小蕾可告诉我了,你娶回来的好老婆可是背着你在外面出轨,今天就当这你爸的面...”
沈柔还没听完,脸色已经骤变,气得不行,季淮却快她一步呵斥出声,“郑蕾因为造谣都被医院开除了,你倒好,恨不得这事成真,我说你安的什么心?是不是我们两个过得不好,你睡着能笑醒?”
他面色阴沉,勃然大怒起来,“每次回来都不安生,有完没完?”
陆陆续续有人下山,季淮这么一吼,有很多人听到了,纷纷侧目看。
季母被骂,还嚷嚷着,“我这不是为你好吗?没个孩子...”
“生下来你是出力还是出钱?”季淮反问,“就会动嘴,凭什么为我好?到底是为我好,还是为你自己的面子?”
一看季淮是真生气了,季母彻底怂了。
她可天天在外面吹自己的儿子多么有出息,多么孝顺,就连村里的小卖部也是看在季淮能挣钱的份上,让她赊账不少。
今天村里的人都在,有头有脸的也不少,她不敢再闹,希望息事宁人,可眼下不是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季淮没理会她,拉着沈柔就下山了,她赶紧跟上去,也不敢说话了,怕他再和她对着干,他们家盖了房子,今天可是出风头的大好时候。
可哪想,听到的人很多,她平时得罪的人不少,想看笑话的人多了去了,纷纷在讨论,还有长辈在,自然会有人问季淮,到底怎么回事。
问话的人正是村里小卖铺的李婶。
“没什么事,就是说了几句。”季母笑呵呵,维持着自己的面子,“是不是啊儿子?”
家丑不可外扬,这个道理季淮应该懂。
“你别说话了。”季淮拉着脸,直接让季母闭嘴。
季母还真不敢说话,倒不是怕,而是怕丢更大的脸。
“这是你妈,哪能这么和你妈说话?”李婶倚老卖老说着,还教育起了季淮。
季淮看向她,直言道,“你以后别给我妈赊账,她惹的烂摊子,我一个都不会收拾,到时候她还不上的钱,我也不会还。”
他说得十分坚决,一点余地都不留。
李婶先是一懵,然后赶紧道,“你妈都欠了五千了,这是要还的。”
他们就是看在这个有钱儿子的份上,以后说不定还要求助,以后生个病什么的,这才给季母赊账。
季淮说不负责,哪能行啊?
“那也是她借,你可以叫她还。”他回。
“儿子。”季母这回知道着急了,她可不止欠了这些账,季淮放出风声说不还了,那别人可是会来找她的。
季淮也不怕丢脸,看着大伙都在,声线都提高一度,“我去年就说了,如果你再欠钱,我不可能帮你还,你欠的,就自己还。”
“房子我也盖了,其他的事我一律不理,要自己过还是嫁人,我都不管你。”
季母每回就知道在家里闹,在外要面子,这回别要面子了,一次性统统解决。
看以后还有谁借钱给她,一直要面子捂着,就会有还不完的钱。
此言一出,听到的人不少。
季母到处借钱,一听说不还,有些人还是挺胆大的,上前道,“你妈欠了不少钱,你不还,那怎么办?她哪有钱?”
沈柔有点不太舒服,刚刚出了好些汗,有点想吐,还是强忍着出口,“可是我妈本来就没收入,你们借给她钱也要考虑到她能不能还。”
不就是看上他们的钱了吗?
听说有些年轻人还故意去和季母打牌,就是为了赢她的钱。
“谁借的谁还。”季淮面无表情丢出一句。
季母见脸都丢完了,只能装起可怜,杵在一边不说话,活脱脱一副被儿子媳妇欺负到没法的模样。
儿子娶了厉害的媳妇,没办法啊。
最后惊动了家族里的长辈,季淮再怎么着也是个博士,声望还是有的,季母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毕竟是上了年纪,又生了季淮,大家第一时间就偏向她了。
她不敢说话的样子,卑微无比,还一直对季淮道,“别说了,都是妈的错,妈下次不这样了。”
沈柔看她表演,简直是服了。
什么叫都是她的错?本来就错啊,一个月给了那么多生活费,在村里不够吗?居然还去借钱。
整得他们很不孝。
人多了,七嘴八舌的,刀没落到自己身上,都不知道多疼,说闲话很容易,有些人已经在指责季淮了。
“和老人计较什么?”
“你爸死得早,就剩你妈,养儿不是防老吗?”
“对啊季淮,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都读了那么多书,都读到茅坑去了?”
...
季淮看向最后说的人,笑着问,“涛哥,你一年给你妈多少钱?”
微胖的男人顿时被问住,他四十了,顶着个大大的啤酒肚,还没结婚,工作不稳定,别说给家里钱了,在家啃老,他的父母都在种田养他。
见他不回,季淮露出为难无奈,“我也不是发脾气,只是在和我妈讲清楚,前年就还了一万二,去年就还了近三万,今年又欠钱,都是赌钱欠下的,我一年给她五六万,不少了。”
“她欠的钱,我之后是肯定不会帮着还,所以借给我妈钱时,你们都要多想想。”
一听,村里的老人都倒吸一口气。
五六万呢。
在村里,如果有孩子一个月给老人一千块都算奢侈,大部分只能靠着政府给的一两百和自己种地养活自己,等到了干不动的时候,也就不需要花钱了。
县城里退休的老教师才有这么多钱一个月。
季涛一噎,他一年都挣不到几万,凭什么取笑季淮?神色讪讪,没再回话。
季淮看向年长的长辈,“海叔,你上次也跟我说,叫我让着点我妈,我也是没有办法,你也知道,我一路走上来,也全都是靠自己,我们夫妻自己买房买车,回来盖房,为了盖房这个事,我妈死要面子,偏要盖两层,又是一场大闹,得亏我老婆不跟我计较这些。我们这些年,孩子都不敢要。
上一次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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