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松杂乱的头发和胡须几乎黏满整颗头颅,林中鹰似是死不瞑目,双目睁大,眼珠子却已经隐有腐烂的迹象,断裂的脖颈处血渍凝固出一圈乌色痕迹,看得出来,这一刀砍得极为迅猛,一下子便将整颗头颅砍断。
兴许不是林中鹰死不瞑目,而是压根没有反应过来,表情定格在生命最后一刻。
沈平沙和祈风大步上前,确认着人头的身份,待看到真的是林中鹰后,两人心中一惊,原以为有诈,没想到一代匪王竟然真的就这么死了。
啧啧。
二人心中不免生出些唏嘘,转眼一想,莫说是匪贼了,就算是步月登云的帝王将相,亦有不少人突然死在身边之人手上。
沈平沙和祈风向南廷玉点头,示意人头为真。
南廷玉让护卫将人头拿到一旁去,又让人重新给独眼龙换了座位,更靠近自己。
众官员一开始心里对独眼龙三分恐惧,七分鄙夷,见南廷玉如此重视独眼龙,便开始同独眼龙套近乎。
独眼龙翘着二郎腿,歪着脑袋,姿态谈不上恭敬。几个开口的官员冷脸贴屁股后,其他人见状,便不愿意再同他说。
独眼龙换了个翘腿姿势,向高座上的南廷玉问道:“太子殿下,你先前在悬赏榜上许诺的良田千顷,白银万两,还作数吗?”
南廷玉:“作数。”
“好好好,大伙都听到了吧,那都给我做个证,可别到时候不给我啊。”独眼龙嚎着嗓子梗起头道。
满堂宾客闻言,只觉独眼龙粗鄙短浅,这点悬赏对于皇家来说,不弱于沧海中取一滴水,怎会不作数呢?
南廷玉笑了笑,倒不在意他的无礼:“孤既已许诺,便不会食言。”
“好,那我这千亩良田,要城东赵家村前边那块的荒地,太子殿下觉得如何?”
“准了。”
“好好好。”独眼龙站起身,大声笑道,“我就喜欢和太子殿下这种爽快的人合作,来,我敬你一杯。”
说着,独眼龙向高座上的南廷玉举杯,“我先干为敬。”
他一口闷尽,忍不住咧嘴呲溜一声。
这般模样,旁人见了想笑又憋住。
南廷玉盏中的酒已经见底,郁娘上前替他斟上酒水。
酒水十分清澈,浅浅漾动出人影。
倒完酒,郁娘退到身后,这还是她第一次跟随南廷玉出席如此隆重的宴会,心中难免紧张,只能眼观鼻鼻观心,装作隐形人。
南廷玉端起来杯盏,亦是一口饮尽。
独眼龙看南廷玉喝完酒,视线不知怎地从郁娘身上掠过,眯了眯眼。
他坐下来一边打着酒嗝,一边吹嘘自己是怎么一刀砍了林中鹰的脑袋,听得在场的人表情各异,有陪着笑的,有沉默的,也有鄙夷的。
末了,独眼龙脸颊泛红,应是酒劲上头,他靠到椅背上,两眼一闭竟打起呼噜。
这般无法无天,毫无规矩的行径,让素来不注重礼节的武将们脸色都变了,更不要说文官士人,皆欲言又止,表情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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