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在许多读书人眼里是一方神圣的乐土。梁实秋先生甚至专门撰写了书房,杨光治先生也以我的书房为题抒发对书房的情怀。而在我的心目中,书房的标准应该是这样的:古旧的木结构房屋,老式的落地书橱,临窗的书桌上放着上好的纸墨笔砚和沏好香茶的紫砂壶。书房的墙上挂两幅墨宝,最好是明清小楷,案头另置一盆墨兰。这样,茶香、书香、墨香、兰香同沁心脾,那该是怎样一种淋漓尽致的快意。
我是在参加工作后才开始拥有一间书房的。不大,书也不很多,但是很乱,可说是遍地开花。有时连我这个书房主人也没个立锥之地呢。朋友一多,总得有一两个得荣升“站长”就像挤身书店一样没个坐处。人们常说什么“如其人”之类的话,把人与物的相似处联系起来说事。这个比喻用在“书房如我”上也不为过。我这人就是懒,作风散慢。反映到书籍的摆放上,也是松松垮垮,活脱脱一“豆腐渣工程”既不严谨,更谈不上精致。没有办法,我就喜欢这种“风格”——随意得好。至于每一本书的内容,老实说,我未曾全部登门拜访过。一则缺乏时间,二则缺少足够的兴趣。好兴致全用上买书上了,抱回家后兴趣自然消退,这举动有点像女士买服装,多少时尚购回未穿就被打入冷宫。我的藏书里有不少是这种命运——毕竟人不是神,看走眼的时候还是有的。但当我用时间和兴趣打开这些书,往那一坐,甚至一站,往往进入那个人类的大脑编织的思想迷宫,沉的很深。门外的事物就被隔开很远了。
在书房中不知不觉建立起一种与世隔绝的安静。落寞失意时,可以在这里找到慰藉,还让你放飞心情,放逐思想。每次回到书房,感觉是千里迢迢回到了家园。书房渐渐化成了生命的一个支点,一个驿站。
房子还是那间房子,家中的藏书却与日俱增。两个书厨早已难于容纳。没办法,只好往床下、房角“发展”了。时间长了,不少束之墙隅的书籍开始发霉、变黄,有的甚至被蟑螂蚕食了。看见自己的书遭此不幸,我的心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有人说,书房是你生活中的另一个世界,不管春夏秋冬不论白天黑夜,永远以同一种面孔参与你的生活,而这些生活很可能与你本身的现实密切相关或毫无关联。所以,人与书房的关系,更多的时侯书房是主人,而你是它的仆人。为了保持它们的优雅与尊严,你要花一定的时间为它们保持清洁。如果不幸书房要搬迁,那付出的精力只能用“巨大”来形容。真是说到点子上了。
在我读到的书里,印象最深的故事是契诃夫的一篇名叫打赌的小说,说的是年轻的律师和一位银行家打赌,前者自愿放弃自由被囚十五年,以换取200万卢布作为条件,前提是他可以满足任何读书的愿望。在十五年的囚禁生活中,律师把囚室当成了书房,人类在多少世纪创造的思想和智慧在他的头脑中压缩成会心的微笑。因而在囚禁期限到来的最后一刻,律师选择了逃走。他自愿放弃了即将得到的200万卢布——是书改变了他对人世间幸福的看法。我被触动了。那一瞬间,我忆起了我的书房。只是书仍在,书房已消失,消失在一场旧房拆迁的变故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