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老太太早就不管事了,家里大小一例都是太太在管着,若不是您发了话,谁敢拆房建屋?”梁姨娘抹了一把脸,勉强挤出来的眼泪不够一哭的,却足够花了妆容,一张猩红的大嘴挂着冷笑,道:“您可别拿老太太降我。这话当着老太太我也是敢说的。没得空地有的是就拆我房道理……”
“倒要你教老太太哪里是当拆哪里是不当拆的?”余氏冷冷看着梁姨娘,道,“况且,不是补给你两间么?”
“那两间都快偏到京郊去了!”梁姨娘撇撇嘴,道,“又不是连着的,顶个什么?我要来做什么!”
余氏笑声,直了直身子,掸了掸长裙,慢悠悠道,“这倒也是,你一个人,偏要占了那一排屋子,我确是不知你要来做什么。既是没用的,那两间也免了罢。”
梁姨娘脸色一变,迅速进入状态,大哭道,“我就知道太太是觉得我住那边碍事了!!!十年了,十年了!如今煦哥儿也大了,我便是废人、碍眼的了!变着法子排揎我,损我脸面,越发住处也不肯与我留了,这不是要我死么……太太早想这样,当初生煦哥儿那会子就不当让我活……”
“还不给我堵上她的嘴!”余氏气急,声音也高了起来,“你还知道有煦哥儿?为人母的,怎的不知道给他留些脸面?!这样闹上一场,全家看了大房的笑话,煦哥儿脸上岂是光彩的?!”
几个丫头婆子连忙上去,却被梁姨娘挣了出来。
“为人母的?”梁姨娘不叫了,捂着口鼻抽搭两下,眼圈真正泛红了,似乎也陷入某种情绪之中,声音也低了下来,“我算得什么?太太才是哥儿的母亲。太太容我不下,撵了我走,哥儿就是有体面的,光彩的了。”
余氏身子微微发颤,强作镇定道:“你是煦哥儿亲娘,阖家上下都是知道的,没谁没了你的功去。你将来也是指靠他的,当多替他想想才是,莫做些让他没脸的事儿。他抬不起头来,你又得了什么好?——我乏了,想怎么样你同莲心说吧。”说着挥手下了逐客令。
梁姨娘伸手抻了抻衣服褶子,垂着头道:“煦哥儿是大少爷,是秦家长房长孙,自有老太太、老爷、太太您替他着想,哪里轮得到我什么。我在这家里不过勉强过活罢了,哪里还敢替他想?顾得上自己就不错了……”她说着抬了帕子,奋力抠了抠眼窝,瞪着一双通红的眼,冷笑着跟着莲心出了门。
余氏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只觉得眼冒金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莲心很快回来,对余氏低声说了几句,余氏点点头,脸上现出几分疲惫来,低声道,“只要不算太过分,便将就她罢。宁可出我的钱贴她一点,也别让她再折腾了。真闹到老太太那边去……”
她掩了下话,只摇了摇头。
莲心应了,却有些不平,道,“太太,也该让少爷看看她这摸样,省得他总觉得……”
余氏横了她一眼,莲心忙低头下去了。
几个小姑娘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秦潇忍不住先开口道:“娘,我觉得莲心说的没错……”
余氏挥手打断她,道:“别看她闹的凶,却也是不敢让煦哥儿见着这副模样的——她也知道不是什么给煦哥儿添光彩的事儿。到底是煦哥儿亲娘,真叫煦哥儿瞧见了这场,损了他体面又与他添了堵,对谁有好处?”
“起码让大哥别再误会娘。”秦潇气呼呼地道。
“那是毁了梁姨娘。她会疯。”余氏叹了口气,苦笑摇了摇头,道,“便是不管她没什么,煦哥儿可擎不住这样事的,再有个好歹……况且,便是这样,煦哥儿就能信我,同我亲近了?可有那一句‘子不嫌母丑’,他到底知道谁是亲娘的,难道亲娘疯癫便不是亲娘了?”她慈爱的摸着女儿的头发,低声问:“娘且问你,若有一日娘疯了,傻了,没用了,你可会就此不认娘?”
“娘永远是娘!”秦潇急急说了,而后才反应过来,眉头又微颦起来,嘟嘟着嘴,半晌,低声道,“若大哥是娘亲生的就好了。”
余氏推她一下,淡淡笑道,“可不许再说这样的话,让你大哥听了难过,越发生分了。”
秦浅也扯了扯秦潇的袖子,她觉得伯母的面色似乎不大好看,看起来很累的样子,便低声道,“不如我们回去吧,——我看伯母也累了。”
大姐秦沅在旁边看了半天也未出声,这会儿终于发话道,“走吧。”
秦潇虽然还想和母亲呆一会儿,却拗不过姐姐,咬着唇愣怔半晌,还是跟着姐妹们离开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