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也寻寻常常,彷佛跟他之前见过的那些骗人的鬼画符,没什么两样。
但它给张三丰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玄之又玄的感觉。
张三丰几乎是下意识伸出手来,轻轻托住符纸的尾巴,把它往上托了托。
手指和符纸接触的地方,竟滚烫如火炭!
而且如此轻飘飘一张符纸,张三丰却觉得自己就像是托起了一片瓦一样。
它居然是有重量的!
只是一接触,张三丰就知道,这张符,真的是仙符,是灵符!
这就是他苦苦追求一生的东西。
这就是道!
眼泪不自觉地喷涌而出,张三丰沧桑的面容这一刻写满虔诚和感动。
他哆嗦着嘴唇,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师父,它……”就在这时,殷梨亭面色微变,急促说道。
他感觉到这符纸在迅速变轻,也越发滚烫起来。
上一张符纸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自燃后消失的。
果不其然,他话只说了半句,这张符突然自动从他身上脱落,然后轰然化作一团火焰。
“哎呀!哎呀!”
张三丰吃了一惊,他像是个手足无措的孩子,手忙脚乱去抓那燃烧的符纸,想要阻止这件事情。
但最终火焰化作星星点点,烧得一干二净,只留下点点灰尽,随风四散。
失去支撑的殷梨亭软软瘫在地上,只觉四肢的剧痛和巨大的虚弱感同时涌来,意识瞬间模湖,竟直接晕死过去。
张三丰眼睁睁看着符纸消失,竟急得满头大汗,只觉全世界都离他远去,失魂落魄,惶恐无措。
良久他才从这种巨大的情绪剧变中恢复过来,忍不住自嘲一笑:“张君宝啊张君宝,你活了一百多岁,我还以为你真的太上无情了呢,原来你不是啊……”
他扭头看到晕死过去的殷梨亭,眼中闪过一丝惭愧,心说自己这师父做的可真不称职,眼睁睁看着徒儿跌倒也不扶,只顾着自己。
他一边自责着,一边迅速把殷梨亭小心抱进屋中,放在自己的床榻之上。
便在这时,只听外面吵吵闹闹,有密集脚步声传来。
张三丰微微皱眉,口中轻喝道:“止步!”
外面顿时一静,片刻后只听一个声音恭敬道:“徒孙给师祖问安了!六师叔突然回山,恐有变故,徒孙心忧不已,才来打扰师祖清修,万望师祖恕罪。”
张三丰虽然年迈,但记性一直很好,他立刻听出了这是谁的声音。
“是灵虚子啊。”他说,“你们不必来了,去请你师父来就好了。”
“是,师祖!”外面的灵虚子应了一声,紧跟着就听稀稀拉拉的脚步声离开远去了。
张三丰重新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殷梨亭身上,为他把脉。
他眉头紧皱,在之前他给殷梨亭把脉,只是探出其经脉不通,四肢淤塞,但他的气血充沛,甚至远超常人。
可现在,殷梨亭气血两亏,就像是饿了好几天的人一样。
他急忙去一边的柜子里取出一个小木盒来,从里面拿出一根百年山参来,折下一截根须,然后捏开殷梨亭的下巴,把它压在殷梨亭的舌头底下。
做完这些,他又缓缓输送内力,为殷梨亭疏络经脉,活血化瘀。
他的心态此刻已渐渐平和下来,也想通了,既然有符,肯定有画符的人。
以殷梨亭这样的伤势,正常来说别说是千里迢迢赶回武当山,就算是挪动一丈之地都不可能。
这画符之人既然肯出手相助,必然是正义之士。
只是这样的得道高人,愿不愿意见自己呢?
张三丰又有些忐忑。
心思纠结时,他突然无意瞥见殷梨亭摊开的衣衫里露出一封书信的一角来。
他心中一动,将其抽了出来。
书信没有信封,被殷梨亭的汗渍浸蚀得有些皱巴巴的,张三丰本来想把它放在一边,但无意看到信的前两个字是“张真”,他顿时意识到这是写给自己的信。
他一手不停给殷梨亭输送内力,另一手却小心摊开信纸,查看起来。
只见上面写着——
“张真人道鉴:
冒昧奉烦,惟望幸许。
此番六大派进剿光明顶一役虽尽全功,然六大派得胜归途竟遭劫掳,无一幸免,余细思之,明教覆灭之果,恐有阴诡之士居后谋划,武林各派实遭蒙蔽算计。
而今幕后黑手图穷匕见,其意恐在覆灭武林,狼子野心,令人发指。
此事关乎汉人武林存亡之危,余不敢擅动,亦不敢蹉跎延误,素闻张真人威名,敬请张真人惠临嵩山少林一晤,共定大计,幸勿吝驾,临书不胜悬盼之至。
武林后进之辈逍遥派苏乙敬上。”
短短一封书信,字写得是铁笔金钩,铿锵有力,可见书信之人只怕是个心智极为坚毅的男子。
逍遥派苏乙?
逍遥派?
张三丰拧眉苦思,隐隐觉得这个名字有几分熟悉,似乎自己曾经在哪里听过。
他想了一会儿,终于想到了。
他记得年轻时远赴大理,曾借阅过大理段氏的皇家道藏典籍,看到一段关于大理宪宗皇帝一段野史记载,说是大理宪宗皇帝虽崇尚佛教,但其实和道门也颇有渊源,他和逍遥派掌门虚竹子关系匪浅,还身怀逍遥派武功北冥神功。只是这位皇帝天性仁厚,对北冥神功这种可以吸人内力的武功十分反感,弃之不用。
张三丰当时看了这段话只觉得十分荒谬,心说世上怎么会有吸人内力的邪功?还是道家武功?而且这位宪宗皇帝既然厌恶这种武功,为什么还要学呢?这不前后矛盾吗?
“逍遥派……这世上还真有逍遥派?”张三丰眉头紧皱,“那会不会也有能吸人内力的北冥魔功呢?”
“师父,我听说六弟回来了?出什么事了?”便在这时,门外传来俞岱岩焦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