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容洛书此番回京,必定是各方皇子势力巴结的对象,这场景却是皇后和太子不想看到的。容洛书若能被他们拉拢,自然极好,但若不能拉拢,当然也不希望她被别人拉拢。
“诸位请入座吧,吩咐女官布膳。”皇后淡淡地开口,将围着容洛书嘘寒问暖的一群人挡下来,众人只得悻悻落座。
容洛书暗吁了一口气,被这么热情的对待,她还真是有些受不了。
布膳完毕之后,舞乐歌姬们缓缓而入,笙歌丝竹,不绝于耳。
一曲奏毕,殿外一声“陛下驾到!”让气氛凝了一凝,随即,众人起身离座,拜倒于地,一片山呼万岁声。
“众位卿家免礼!”皇帝出声,因为政事而锁紧的眉头松开了一点。他的目光扫过起来的众人,停在容洛书脸上,招了招手:“锦容,到父皇这里来。”
容洛书怔了怔,垂首应喏,走上前。她这才看到,容绰左边站了一个清瘦老者,灰白鬍须,颧骨高耸,一双三角眼里布满阴郁,瞧着有几分邪气。
而在他右边,是一位敦厚老者,须发尽白却精神矍铄,目光炯炯,气度从容。
这敦厚儒雅的老者容洛书认得,是大儒淳于彬的至交好友,文坛上鼎鼎大名的叶庭沧,两朝重臣,官拜文阁大学士。
这朝堂之上,为官者,三分之一都是叶阁老的门生,可谓桃李满门。
既是老师的至交,自然是要见礼一番:“叶阁老大名,锦容常听老师说起,久仰了。”
叶庭沧回礼道:“殿下客气了,殿下天资聪慧,每每淳于兄谈及您,甚是自得啊!”
“老师缪赞了,锦容还需前辈们多多提点才是……不知这位是?”她将身子转向另一边站着的另一位清瘦老者。
那老者立刻躬身道:“微臣陈枭,见过帝姬殿下。”
太傅陈枭。
“陛下!爹爹!”这边刚见礼罢,那边茹妃便莲步轻移,身姿袅娜而来。
“宫宴之上高声喧哗,成何体统!”陈枭见茹妃如此这般,眉头一皱,阴郁的三角眼中射出冷冷的目光,盯了茹妃一眼,大为不快。
他这一喝,倒叫茹妃懦懦地敛了凌人盛气,变得像只小猫一般乖觉起来。
反而是皇帝打了圆场:“陈爱卿不必如此严厉,你们父女也多日未见了,自然应该说些体己话。”
陈太傅领旨,带着茹妃往一旁去了。
皇帝牵着容洛书的手一直走上主位,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这才道:“众卿家随意些,不要太拘束!”
不多时,舞乐又起,众人又开始交谈言笑,一片和乐融融。
宫娥为皇帝和容洛书斟酒,皇帝含笑看着昭和殿下翩翩起舞的舞姬,侧头问:“会喝酒吧?陪父皇喝一杯。”
数杯酒入口,皇帝的笑容瞧着更真切了一点儿:“威北王给朕教出一个好女儿啊!”他一顿,突然问,“他可给你找人家了?”
容洛书举杯的手在唇边顿住,又缓缓放下:“还不曾。”
“哦。”皇帝了悟似的应了一声,“你也及笄一年多了,是到了该出嫁的年龄了。”
容洛书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她的唇边始终笑意不减,那笑容,似乎像是画在脸上一般妥帖。
“不如在燕京多住些时日吧,结识一些士族子弟,喜欢哪个,父皇便赐婚于你,可好?”
“玄武关战事吃紧,儿臣还未想过这些儿女私事,还是,以后再说罢。”
明显失望的神色从容绰脸上一闪而过,一想到他的江山却需要他唯一的女儿来守护,便一阵内疚:“父皇没有逼你的意思,你可以慢慢挑,必定要找个好的。”
容洛书弯着眼睛点头,却又听得皇帝微靠过来一点儿,小声说道:“喏,你看殿下那位弹琴的公子如何?”
愣了愣,容洛书抬头看去。
那公子着一袭黛紫锦袍,上面绣着繁复的云纹,雅致华丽。远远的看不清面目,只见他眉目低垂,专心致志地抚弄着琴弦,轻拢慢捻下,整个大殿都慢慢安静下来,只剩下从那双修长优雅,通透如玉的指尖下流泻出来的,宛如天籁的音符。
“甚为丰姿卓仪。”容洛书完全折服在他的琴技里时,又听得皇帝在她耳边说:“那是刚上任的太常寺卿虞韶泠,出自礼乐世家虞氏,对乐理的造诣可是在后辈中最拔尖的……”
点点头,容洛书表示赞同。这时候,弹琴的虞韶泠突然抬头,一双幽深的目光直直对上她。
容洛书没看清他的面貌,单是那一束目光,便让她心紧了一瞬,像极了战场上被敌方的弓箭手瞄准的感觉。
她下意识就觑着眼横过去,这么一眼看过去,对方倒是愣了一下,这么一怔,便滞了一瞬,指下拨错一个音符。
虞韶泠瞬间回神,用一手华丽繁复的指法遮掩了过去,他自信,在场没有一个人能听得出来。
再抬头,却看见高台上的容洛书笑吟吟地看着他,唇瓣微动,他凝神看去,容洛书竟对他打着口型。
弹、错、了。
虞韶泠懊恼地皱眉,指尖一挑复一抹,乐声突然急促高亢地转了几个弯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