裳,亲自去了厨房,挑了一条肥白鱼儿,要亲手片鱼脍给哥哥们吃。
卫修以为小妹只是指点厨房,她年岁大了,也该懂得些厨事,怕小妹有不如意的地方,等哥哥回来要捶他,跟进去一看倒傻了眼,卫善正卷着袖子,手里拎着一条活鱼。
卫善挑了一只肥白鱼儿,拎起鱼尾摔在案上,把鱼摔晕过去,刮开鱼肚,切下鱼头,清水一过,让沉香捧一只琉璃盘子来,一柄银刀把腴鱼片成薄片,似重瓣雪花万寿菊那样叠在盘子上。
卫修看得目瞪口呆:“你从哪儿学了杀鱼?”
卫善哪里会做饭,她脚没踏过厨房,手没碰过菜刀,看她这样顺手,显是杀过许多回了。非但卫修惊讶,沉香也瞪大了眼睛,她日日侍候着卫善,丹凤宫的小厨房她进都没进过,日日要喝的细粥,她也不知道是经了多少道工序才磨出来的,又是从哪儿学来的杀鱼?
卫善眼都不眨:“春日宴的时候看宫奴片的,这有什么难的。”
她说得理所当然,连沉香都信了,这些鱼片好了淋些酸桔汁沾上小虾酱,味道还更鲜美,不等卫平回来,卫修先吃了一碟儿,觉得妹妹果然是个学武的材料,刀这么快,手还这么稳。
一面吃一面许诺她:“你想学武就学上几式,我叫人给你造一幅弓箭,再打一对剑,姑娘家走些轻灵的路子。”
卫平到家下马,把马鞭子递给帐前吏,卫管事便把卫善要拆藻井兽首的事告诉了卫平,卫平一怔,秦昭先笑起来,两个一向要好,卫平回家吃饭,把他也一并带了回来,听见卫管事回报,也跟着讶异:“善儿果然懂事了。”先想到这一节的竟是小妹。
卫平的眉头却没松开,上回听妹妹说了半句语意不详的话,已经疑心她在宫里日子过得不畅快,刚一回家就想着要拆房子,她从来不是这样的性子,必是受了委屈了。
大步进门却见弟弟妹妹两个坐在八角亭里的小桌上吃红丝水晶脍,丫头们怕她受了凉只开了半边窗,两个丫头立在她身后,一人手里捧着巾子,一人手里托着金盆,预备给卫善净手。
鱼肉肥厚满是油脂,卫修筷子一点点,半碟子都吃尽了,余下的一半儿在小炉子煮的鱼骨汤上涮一涮,熟了就进嘴,味儿比生的又不同,没人在家两个小的作了主,还让怀安捧了一坛子酒来,两个人正商量着吃酒,被卫平逮个正着。
一巴掌拍在卫修头顶上:“小妹才刚病好,怎么让她在这里吹风。”
卫善已经病愈一月有余了,病里瘦了些,病好之后人又开始抽条,旧年的裙子都短了,连鞋都紧窄了,可哥哥姑姑都觉得她是病得辛苦所以才不长肉了,天天想着要给她补一补。
她对着卫修有许多道理,对着卫平又成了听话的小妹妹,才还闹着要吃酒,看卫平来了,立马把筷子放下,又叫丫头搬凳子来,又吩咐沉香烫酒,等卫平坐下,才看见后头还跟着秦昭。
秦昭已经拿起牙箸挑了一片晶莹鱼肉,送到口中嚼起来:“甚时候还添了一个鱼脍师傅。”
自前朝起人多爱吃鱼脍,青鱼鲤鱼片得薄似蝉翼,宴上待客总有一道金齑玉脍,蒜姜白梅栗黄金橘做成酱沾着吃。
这白鱼从庄上送来已经饿了几日,嚼在嘴里清甜爽口,秦昭才吃了一片,卫修嘿嘿一笑,指着卫善:“这是咱们家新请的鱼脍师傅。”
秦昭挑眉看她,卫善也不客气,奉着琉璃碟子送到他们面前,怕他忘了允诺自己的事儿:“吃了我的鱼,可得依我。”
秦昭半点不客气的吃了一盘,然后相邀:“我刚得的庄子,想在寒食节办一场马球会,到时候你们可都要来。”
一开始是不必她提要求,后来是她不敢再提要求,没想到一枚鱼符轻松到手,卫善这才知道自己一直都错估了父亲在正元帝心中的份量。
缠住姑姑说一说当年的旧事,卫善从来没有提过父亲,小时候倒曾经问过,每每一问,姑姑和叔叔都先红了眼眶,叔叔就加倍宠爱她,要什么给什么,姑姑更是千依百顺,唯恐她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
于是卫善便不再问,怕惹了亲人伤心,此时不得不问,卫敬容果然红了眼圈,拿帕子按一按眼睛:“你生得,倒比你哥哥更像你父亲,瘦了就更像了。”
生女肖父,卫善见过父亲的画像,家中祠堂供奉着父亲母亲的画像,这两个她都不记得了,哥哥倒还能记得一些,也记不真切,只说娘是很美貌的,爹就跟画像上一样,不像个武将,像个文人。
诗书画卫敬禹样样了得,诗稿在家中还有旧藏,写的《实纪》《武略》两本兵书,是他二十岁那年集先人之经验,再加自己的见解与实战写就的,一写就写了十年,这两本书就是卫家子弟的起蒙书。
说是祖父赏识正元帝,是先识再赏,先识人的就是亲爹卫敬禹,教他识字教他兵法,看待他和看待亲生弟弟卫敬尧没有差别,若没有他,也就没有正元帝了。
两人相差十岁,正元帝刚刚学字,卫敬禹已经手上掌兵,可惜死得太早了,若是他在,卫家万不至于到后来那般田地。
卫善听完讲古,王忠也送了金鱼符来,这回已经改了称呼,称卫善作公主,既是公主便可择宫室而居,王忠事事仔细,卫敬容一问,他便搭着手笑眯眯的道:“看公主喜欢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