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刀看着那个瘦小,但是五官却不像那些羌人女子难看的哑巴女孩,脸上笑了起来,这个哑巴女孩,放在帝国算不上什么好看,可是在这青海头,倒是个美人胚子。
“不知道阁下是什么人,为何会我缇骑司的暗语。”进帐之后,让手下在外把守,何五刀开门见山,便直接问道,对于是不是自己的同僚,何五刀自有辨认之法,眼前的汉子虽然懂得暗语,但却绝不会是缇骑司里的人,他能很肯定这判断。
“我叫李白。”李白沙哑的声音报上了自己的名字,而她身边的阿卓则是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和那个大汉的贵人,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角不肯松开。
“李白,你是李白。”何五刀的声音陡然间拔高了,他跳了起来,一脸jī动地抓住了李白的肩膀,他的脸甚至都因为过于jī动而变得有些狰狞。
“我就是。”李白也有些惊讶于面前缇骑司的百户的反应,可是随即这个叫何五刀的缇骑司百户的话让他呆住了。
“你知不知道,我们缇骑司找你已经找了六年,陛下更是亲自下令,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何五刀看着面前完全和那张画像联系不起来的汉子,口中说着,再次坐了下来。
“李白无能,竟让陛下这般费心。”李白想到这六年来缇骑司一直都在寻找自己,叫他心里生出了强烈的愧疚之心,六年来始终都不曾哭泣过的他这时声音哽咽了起来。
“现在好了。”何五刀颇为兴奋地说道,这一次他就算没有带回其他有用的情报,就光是找到眼前的李白,便是大功一件。
接下来,李白自是不断地向何五刀询问这六年里的事情,同时他也问到了夫méng灵察这个叛徒,他心中的仇恨历经六年,没有半点减弱。
何五刀自是将这六年里发生的大事都告诉给了李白,当知道天子亲自率军先后扫平辽东,朝鲜行省和草原,李白脸上lù出了恨不能同行的神情,他本该陪ì在天子身边,跟随天子一起征战,为天子献上足以佩得上这些大战的诗篇。
何五刀同样也问及了李白当年的情形,他也想知道他们缇骑司找了六年的人,究竟是为了什么才流落在青海高原。
被问及当年的故事,李白眼中lù出的凶狠神情和戾气,叫何五刀也不由生出了一股如坠冰窖的寒气,随着李白的娓娓讲述,他眼前似乎重现了当年大漠里李白带着手下的游侠伏杀夫méng灵察的血战。
“那些死去的都是我大汉的好男儿。”何五刀不由自语道,当年李白从凉州千里伏杀夫méng灵察,这份胆气叫人佩服,尤其是那些游侠和剑客,完全便是出于义之一字,就更叫人佩服。
“夫méng灵察不死,我那些兄弟在天之灵便不会安息。”李白恨声道,他看向了何五刀道,“不知道李秀行大人可有计划。”在知道何五刀他目前听命于李秀行,李白想到了李秀行当年的厉害,却是直接问道。
“李兄,刺杀夫méng灵察一事不急,你还是先随我回安西都护府,以后从长计议。”何五刀看着恨意滔天的李白,在边上劝道。
好不容易找到李白,何五刀怎么会让李白再去犯险,更何况要刺杀如今已成吐蕃大将的夫méng灵察可不是等闲之事,他手下的人马还远远不够。
“我知道。”李白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热血青年,六年时间,足以让他变得更加成熟,更加坚韧,“不过回去之前,我要先找到兄弟们的尸骨,带他们回家。”李白看向了何五刀,他知道自己的请求可能有些强人所难,可是他当年带着那些兄弟离开凉州,他不能自己一个人回去,任他们的尸骨流落在这异乡之地。
“这个自然,只要李兄还记得大体的地方,我便能做主。”何五刀想都不想地答道,李白能得天子这般重视,自然是天子的心腹之臣,和李白打好交情,对他以后的仕途也不无裨益,更何况他自己也极其佩服那些游侠,自然乐得做这个人情。
“那就多谢何大人了。”李白起身朝何五刀郑重一礼,他终于能带弟兄们回家,这样的话他心愿可了,之后只剩下杀死夫méng灵察,到时候便是死了他也再无遗憾。
夜晚,李白换上了何五刀带来的衣服,恢复了过去的打扮,却是叫同样换了一身汉服的阿卓看得呆了,她只能更加地紧紧拉着李白的衣服,不愿意松开,对她来说,李白就是她全部的依靠,虽然她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可是心里却清楚,李白要离开了,他不会再留下来,她害怕失去这一切。
“放心,我不会留下你一个人,我会带你回大汉,哪里有最好的医生,他们一定能治好的哑疾。”六年的相处,让李白很了解阿卓这个救了自己的瘦小女孩,他用这个部落的土话轻轻地对阿卓说着,这个世上除了天子,还有那些因他而死的兄弟,他还亏欠的只有这个心地善良的女孩。
‘如果后不死的话,一定娶你为妻,阿卓。’看着脸上lù出高兴和轻快神情的阿卓,李白心中默默说道,他一定要亲手杀了夫méng灵察来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即使是天子也不能阻止他,他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
几日后,李白带着阿卓和何五刀离开这个生活了六年的生羌部落,这六年里他学会了很多东西,同时也从曾经年少轻狂的游侠头子变成了如今坚毅深沉的复仇者。
半个月后,一处长满野草的荒丘前,李白跪在地上,用双手扒开了泥土,何五刀和手下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幕没有人上前帮忙,他知道李白不需要他们帮忙。
被挖出来的尸骸只剩下了累累白骨,何五刀让手下取了大瓮过来,朝李白道,“带他们回家吧。”
李白默默地将那些已经无法辨认清楚的尸骨一起装进了大瓮里,方才站了起来,这时候他双手手指上的血迹已经干涸,阿卓在边上小心地为他清洗着破开的手指,仔细包扎了起来。
“我没事。”李白拍了拍阿卓的脑袋,然后看向边上的何五刀道,“我们走吧。”
一个月后,李白跟着何五刀回到了安西都护府,只不过他终究还是没有见到郭虎禅,这时已经九月,安西各地已经是飞雪连天。
都护府内的一处院子里,李秀行和李白坐在红泥炉前,一壶老酒在铜壶中烫着,李白这时候才知道要是他早回来半个月,说不定还能见上天子一面。
“陛下虽然布了局,可是吐蕃蛮子始终都没有中计,这里面夫méng灵察想必起了关键作用。”李秀行饮下杯中的酒后,看向了风中落下的雪片,自语道。
吐蕃蛮子这几年对安西的ā扰,虽然小有折损,可相比起帝国的损失来说,却还是赚的,如今险恶的招数,自然也只有夫méng灵察这个深谙帝国虚实的叛徒才能想得出来。
郭虎禅到了安西都护府之后,虽然也想着要发动一场大战,再不济也要重创一下吐蕃蛮子派出的轻骑部队,可是没料到他抵达龟兹城后不久,吐蕃蛮子的各支骑兵全都仿佛一夜间消失了般,退出了安西。
“李大人,我在青海头,虽然消息闭塞,可是也知道吐蕃蛮子修筑了大量的石头堡垒。”李白虽然在阿卓的部落当了六年哑巴,可是却也学会了各种羌话,跟着部落四处游牧的时候,也从其他偶尔碰上的部落那里听说过吐蕃蛮子的情况。
“缇骑司已经送回了情报,吐蕃蛮子在青海头修建的石头堡垒,绝不是他们自己能够负担得起的,背后有大食蛮子在帮他们。”李秀行把目光从庭院里的雪景收了回来,看向面前安静的李白,“不过修建那么多石头堡垒,这个主意必定是夫méng灵察所出,此人不死,终究是心腹之患。”
“李大人尽管直说,我这条命留着,只为杀此人。”李白看着李秀行,放下了手中酒杯,诚如李秀行所言,吐蕃蛮子有今日声势,多赖夫méng灵察之功,杀了夫méng灵察,吐蕃蛮子便不能再这般进退自如。
“要杀夫méng灵察,并不容易,就我目前手头的消息来看,夫méng灵察出行,身边卫士绝不少于百人,而且此人小心异常,行刺之事,绝不可行。”李秀行固然爱用奇兵险招,但绝不代表他会冒不该冒的险。
“李大人究竟是何意?”李白看着并非是要自己去刺杀夫méng灵察的李秀行,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要报仇有很多方法,未必要以身犯险,军阵之中,斩敌人首级,不也是报仇。”李秀行看着心中执念极深的李白,沉声道,若是什么人都能刺杀的话,还需要帝队做什么,他虽然也希望能够提前除去夫méng灵察,但是却无可行之能,他自然不希望李白再去白白送死。
“你回长安吧,陛下想见你。”李秀行说话间,已自起身离去,只留下若有所思的李白一个人看着长安方向的飞雪,长久不语。R@。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