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这一点我夏国群臣早有所知,又怎么可能轻易忤逆?”他淡淡地吐出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又倏然将话锋一转,“前日我接到周国上卿孟韬的信函,这老头已经答应前来赴小女的婚筵,其中可是有殿下的功劳?”
“些许微劳而已,孟准跟我不过半年,却如同潜龙伏于深渊无人得识,如今我也应该有所弥补。孟韬之事只是举手之劳,毕竟其人乃是上卿,真要是不来,岂不是丢了大人和孟准的脸面?”他信手拂乱了桌上棋局,这才抬起头来,“大人不将独女许配王侯贵胄而择定了孟准这个在夏国毫无身家背景的外来人,怕是不仅看中了他的才干,而且也是向他人表明心迹吧?既然如此,请恕我大胆,大人如今心中内定的那位世子,应该不是您的那个嫡亲外甥才对!”
斗御殊凌厉的目光瞬间和练钧如的眼神交击在一起,彼此都露出了一个心领神会的微笑。只是沉吟片刻,斗御殊便点头承认了这一点:“斗家早已深深扎根在了夏国之内,无论即位之人是否流着斗家血脉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其人会否败坏了我斗家和夏国的基业!西戎和北狄之乱刚刚过去,南蛮和东夷又在蠢蠢欲动,若是我真的扶助了西原登上世子之位,将来怕是也得行废立之事,那又何必呢?不过,殿下以堂堂中州王子之身,却舍弃了天子的旨意和长久以来的布置,隐隐和闵西全有了默契,是不是也有了其他打算?”
暗骂一声老狐狸,练钧如的表情便有些不自然,“大人的话锋还是那么尖锐,若是下任夏侯羸弱,中州自然是有利,可是,我对于原公子的某些行径却是无法放心。审时度势建立后援,分清敌友判断进退,原公子没有做到以上十六字的任何一点,那么,即便我费尽心思助其夺位,将来也不见得能够享受好处,这一点大人也应该想到过,不是么?”他知道斗御殊虽然抛弃了外甥,却仍旧没有下定最后的决心,因此狠狠心取出了最后的王牌。
棋盘之上,一块晶莹剔透的水晶牌正流露出五彩斑斓的光晕,上头那清晰的“西全”两字让斗御殊悚然动容。练钧如好整以暇地往后一靠,这才轻松自如地道:“正如大人所说,全公子派人前来拉拢过我,所赠送的信物便是这样东西,观您的神色,想必这样东西整个夏国也找不出第二块吧?”趁着斗御殊深思的功夫,他又趁势再加了一句重若千钧的话,“说实话,若是单单此物,自然无法令我下定决心,只是那位送东西过来的人令我无法拒绝。大人可知道,那位夏国名士鬼谷子王诩的弟子,已经投入了全公子的麾下?”
这才是真正令斗御殊感到震惊的消息,鬼谷中时常有各国名士出没,因此,所谓的王诩之徒,很可能身具众人之长,并非仅仅继承了纵横之道那么简单。“看来全公子是对世子之位势在必得了!”冷笑一声之后,斗御殊不经意举起茶盏一饮而尽,什么牛饮文雅都被他扔到了脑后,“我本来还有些属意那位令姬腹中的孩子,如今看来倒是有些差池。不过,我往日对全公子颇有压制,他就真的能够压下这股怨气?”
“大人,难道你还看不出那位全公子的城府之深?他一没有后宫宠妃作为后援,二没有大人这样的朝中权臣襄助,若是斤斤计较过往之事,那他就只能一事无成而已。”他想起了前次从夏侯宫中传出的消息,眼睛又是一亮,“大人在宫中消息颇为灵通,可曾听说过他还曾经派人交好令姬,送过去不少珍贵之物?只可惜那位令姬夫人过于矫情短视,竟将东西全都扔了,听说还遭了夏侯好一通斥责。”
此事斗御殊自然听说过,然而此刻品味起来,他终于觉得心中宛如明镜一般透亮。“哈哈哈哈,我明白了,多谢殿下苦苦相劝!”他突然正坐深深行下礼去,慌得练钧如回礼不迭。“殿下所言和我那未来女婿如出一辙,也和我斗氏族议中的结论差不多。唔,殿下可使人通知全公子,届时我会设法相助他夺得世子之位。至于殿下你,我们是不是也应该有所表示?”
练钧如终于满意地笑了,毫不犹豫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一声清脆的交击之后,斗御殊方才从怀中郑而重之地取出一块朱色绢帛。两人的声音很快低沉了下去,唯有外面车轮的转动之声不绝于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