毅所在的宣传队紧随其后。队伍中的安毅与老学员们跑在一起没有一点的慌乱,也许是穿上了军装的原因,安毅的步伐显得很正规,根本没有半点新兵身上表现出来的生疏感,似乎他早就和大家一样苦练过的。
精神抖擞的整齐队伍穿过操场,引来了所有人的瞩目,新生们羡慕地看着这一百二十名戴着耀眼袖章开出校园执行任务的学长们,眼尖的老学员和教官们看到队伍中的陌生安毅非常惊讶,都不知和三期学员混在一起的帅小伙子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令安毅颇为安心的是,队伍前面的教官之一就是昨晚教自己打绑带的工兵教官,将担任四期工兵科大队队副。这位一丝不苟但性情和蔼的教官似乎挺喜欢安毅的聪明礼貌,今天他能带队执勤,至少让安毅不会感到太过寂寞。
临时宪兵队没有像郑化若所说的那样与政治宣传队同乘一船,而是跳上一艘灰色汽船快速开往对岸的鱼珠码头,行动迅速显得非常诡秘。不久后安毅才知道,临时宪兵队的任务竟然是羁押和看守阴谋策划“廖案”的一个个显赫的极端右派人物。
安毅一行登上军校的专用交通船开向上游,半个多小时之后在天字码头下游的渔船小码头靠岸,一行五十余官兵下船列队完毕,迈着整齐的步子走上沿江马路,穿过一条条安毅闭上眼睛都无比熟悉的街道,最终来到繁华市区中的第一公园停步列队。
担任临时宣传队长的鲁存仁威武地训话,内容却是将邵主任的话重复一遍,很快就按原计划分成一组组有序地展开活动。
可笑的是,作为交通组代理组长的安毅这时才发现自己是个光杆司令,组长组员加在一起就他一个人。鲁存仁看到安毅不知所措的样子笑了笑,告诉他没任务的时候担任会场的警卫任务。
第一次穿上军装的安毅有模有样地在公园广场周边巡视一圈,看到广东大学和女子师范早早搭起的演讲高台颇感惊讶,略微一想就知道这是一次有计划有组织的全广州高校联合举行的政治宣传活动,再往深层一想安毅突然明白过来——一定是全广州**组织倡议发起并组织的活动,因为安毅不止一次听胡宗南和宋希濂等人感叹过,所有大型的宣传活动都离不开**朋友的帮助与配合,也只有**才能做得这么漂亮。
“同志,麻烦你帮我扶一下好吗?”
一个熟悉的女声在安毅侧后响起,安毅转身一看吓了一跳,连忙把大盖帽的帽沿压低,上前半步帮潘慧勤扶住怀里高高一摞传单,谁知眼尖的潘慧勤马上认出了安毅,惊讶的张开诱人的嘴巴露出洁白的牙齿,呆呆盯着安毅的脸眼睛睁得大大的。
安毅咳嗽一声,把她怀里的大部分传单捧起来稳稳托住:“潘才女,这么重吃得消吗?说个地点小弟和你一起送过去。”
潘慧勤高兴地大叫一声:“天哪!你这家伙穿军装太英俊了,告诉我,你身上的衣服不会是借来的吧?冒充黄埔军人小心我叫来宪兵。”
“你这人……只允许你革命就不许老子追求进步?”安毅的老毛病又犯了,穿上军装好不容易正经了几小时,如今就原形毕露了。
潘慧勤不悦地瞪了他一眼:“讨厌死了,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德行,走!和我一起把传单送到大讲台后面,慧淑姐也在那里,我要叫姐妹们一起来看看你穿军装的模样,我想慧淑姐一定惊讶死了,呵呵……告诉我,你什么时候进黄埔的?”
安毅抱着传单走在她身边,低声回答:“刚考上的,昨天下午入校,今天就被派遣出来搞宣传了,说实话我对政治宣传一窍不通,也根本没兴趣,不知长官们怎么想的。”
“站住!”
潘慧勤生气地停下脚步:“你这人觉悟怎么这么低呢?亏你还是黄埔军人,没一点儿革命军人的思想情操,这样下去你会迷失方向的,很危险的,你懂不懂啊?”
安毅苦笑一下:“美女,我真的不懂,到现在为止我连革命二字的定义都不清楚,更不敢奢谈革命了……别这么惊讶地看我,旁边人多,看见了会误解的,哎呀算了,既然这样请你教教小弟一个问题,只要小弟弄明白了,也许心胸就豁然开朗了。”
“不许你叫什么美女,总是一副油嘴滑舌的流氓样……说吧,什么问题?我就不信你难得倒我。”潘慧勤狠狠瞪了安毅一眼。
安毅满脸诚恳地问道:“我一直搞不明白,什么是革命?‘革’这个字如何理解?‘命’又如何理解?革谁的命?用什么手段去革这个命才是最有效的?”
平时伶牙俐齿的潘慧勤一时愣住了,如此熟悉喊过无数遍已经觉得是那么简单、那么自然而然的一个词,经安毅如此一问,竟让她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迷惑和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