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接过助理手中的雨伞遮在她头上后,扶着她往她车子的方向走去,一点也不问她意见,即使他做着的是极为体贴的动作。
大黑伞几乎全遮在她身上,所以她一点雨水也没淋到,只有皮鞋微微给雨水润浸了些,其它完全安好。相较之下,范姜颐就狼狈多了,昂贵的意大利手工西装有一半是湿的,贵公子的气势当下也垮去一半,虽然仍是好看得罪恶…不看了!直到发现自己居然在看他,她立即恨恨的收回眼光,就着他为她打开的车门,很快的坐进去。
车内与车外,汪洋与范姜颐,从一小方洞开的车门互相对望了一眼。
汪洋微笑对他点头,而范姜颐面无表情,关上车门,转身走开。
***
身为范姜颐的机要秘书,王攸贞不得不习惯这位上司偶尔的公私不分。比如说:把女朋友放在身边就近照顾。之前有何曼侬,现在有徐微莲,她们都被范姜颐安排在身边——同时也在她身边。
不管她观感如何,喜不喜欢,一切反正是定局,没她置喙的余地。身边的“特别秘书助理”从千金小姐何曼侬换成了平凡出身的徐微莲,对她来说一样麻烦。
喀哧喀哧喀哧——
“王小姐,我这份文件打好了!”喀哧!顺道将一把虾味先塞入嘴里。食物的碎屑从她的指缝中滑下,在计算机键盘上铺了一层白。
王秘书的面皮微绷了下,有礼而冷淡的道:“谢谢,接下来请你打这一份。”她随手从成山的文件中抽出一份不太重要的文件给她有事忙。目前总经理正在里头与特助们忙着审查检阅一份重要的合作契约,不能分心被打搅,所以她就算再忙,也必须帮着注意他的新女友。
这位徐小姐来公司上班已经有半个月了,除了初来几天的局促客气之外,后来很快的适应环境。所谓的适应,就是每天像在郊游似的带一大袋零食到公司吃,边工作边吃零食是她享受人生的方式。
在她看来,生活习惯实在有点糟,不过看在情人眼底既然是“率真可爱”的表征,那她这个为人下属兼局外人的,又有什么话好说?
“什么时候要?我需要马上打好吗?”
徐微莲跑到茶水间的冰箱里拿出两瓶饮料,一瓶“碰”地放到王秘书桌上,并没有发现是放在王秘书正在整理的重要文件上,水渍很快印在文件上头,王秘书就算飞快抢救也来不及。
“呀!快擦一擦!对不起!”徐微莲吐吐舌头,赶紧拉起衣服下摆在文件上擦擦抹抹,平整的纸张当下不仅多了一圈水渍,还成了一张皱纹纸。
“好了!”徐微莲松了一大口气,拿到王秘书眼前邀功:“这样范姜颐应该不会发现吧?”
王秘书淡瞥她一眼,将文件接过,开口道:“快中午了,你要不要先到餐厅里帮总经理还有你自己包个饭上来?”
“呀!对哦!十一点半了,我得快去包便当!这样就可以先选到好菜色了。王秘书,你要不要我也帮你包一个?包准会给你包个又大又便宜的回来!我这几天已经跟餐厅的老张打好关系了,他每次都会便宜我五块喔!”
“不用了,谢谢。”王秘书婉拒。
“你怎么都不要呀!我都没看你吃过东西耶,你会不会是在减肥呀?你很瘦耶,不要减啦,这样下去你一定会瘦到死掉耶。”
“多谢关心。”王秘书手上捏着那份被毁的重要文件,只想快快打发她走,自己才能迅速重做出这份中午就要用上的文件。“还不快去?”
喔!王秘书这张脸真的很威严、很吓人耶!亏她长得这么漂亮说…“我马上就走,马上走啦!”抱头鼠窜。
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王秘书连伸手揉揉自己发疼额角的时间也没有,瞥了眼时钟,只剩十五分钟。得快一些。
运指如飞,很快做完,装订完成后,她还有一点时间,抽出方才徐微莲打好的文件看着,不一会便皱起眉头——错字连篇,居然有注音!英文部份更是没一个单字打对,还有金额上的零,不是多一个就是少一个…这份也要重打,幸好不是重要的公文,可以搁一搁。
“王秘书,文件都准备好了吗?”她的上司从他的办公室走出来,后头跟着两个特助,脚步一点也没停,要她跟着定,他们必须上去开午餐会报了。
“好了。”抱起准备完善的文件,她迅速而俐落的跟上。
直到进入电梯,范姜颐都在与下属谈着合约问题,眼睛只在文件与特肋之间转动,一点也没分神旁闪。王秘书特意注意了下,发现上司是真的没注意到他的小女友并不在办公室。他是真的太忙了,还是…退烧了?
突然,她觉得徐微莲有点可怜。
不,也许应该说,当上他女友的人都很可怜。
那么反过来说,被他甩掉,其实也称不上是件太坏的事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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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这人很糟耶!”号称“春天高中话剧社七朵花”的其中六朵花们,从来没想过她们有一天会与讨厌的大校花同桌喝茶吃点心。
“我怎样糟了?”懒懒坐在“仙客来”里,她感到很放松,因为今天那个冒失的小妹上课去了,不在。真是普天同庆的好消息。
撇掉那个小妹妹不提,这“仙客来”真的是一个舒服的地方。人少,就是第一个舒服。又因为店开在偏僻的地方,又还没打开知名度,所以客人不多;目前为止,除了她这个意外闯入的客人之外,所有的来客都是店主的老朋友,简直成了私人的聚会所。当她厌倦都市的拥塞时,这里有她要的清静。
敖近住家没几户,花草树木倒是很多,能有这样纯天然的景致可看,真是心旷神怡最重要的是,这儿有林欣蓝,这儿是她与所有志同道合的话剧社朋友排戏的地方。这么多年来,她们对戏剧的热情依然在,即使身处台湾这样的文化沙漠,无法得到各界的奥援,她们还是坚持着这份热情。
拔曼侬这一辈子没有欣赏过什么女性,而林欣蓝是唯一的特例。当年她甫上高中时,在校庆时无意中观看了一出由林欣蓝自编自导自演的戏,戏码是什么她早忘了,她只为着她的好歌喉而深深惊艳不已。
人人都在赞颂她在戏剧上的才华,不过何曼侬念念不忘的却是林欣蓝唱的那首歌。那首由她自己填词谱曲、且自弹自唱的歌,再加上那柔雅低沉的嗓音,没去当歌星还真是可惜了…为着一种几近于崇拜的情绪,她那时跑了话剧社好几次,可不知为何,话剧社的人全都给她脸色看,也不让她见到林欣蓝,还呛声要她别那么嚣张,连连打回她欲加入话剧社的申请书,叫她死了这条心。
努力了一个月,挫败连连,她只好打消入社的念头,后来因为太多追求者围在她身边,她忙得再没心思去想林欣蓝,从此也就忘了这件事了。
在她渐渐想起高中生活的种种之后,也就不意外这六朵花对她十数年如一日的充满敌意了。但是,为什么呢?当年没机会细问,现在她就很想搞清楚了。既然她们今天又是一副想电她的样子,那就来弄个明白吧!
“你还好意思问!”六朵花之一扠腰瞪着她。“你现在又想抢欣蓝的男朋友了!你怎么这么爱抢别人的男人呀!”
“停!我几时抢过林欣蓝的男人了!”何曼侬觉得这个指控冤死人了。“我从没去抢过她的男人!现在我是正试着与汪洋交往没错,可是先别说我跟汪洋算是旧情重燃了,在我还没出现在这里之前,他们就不算在交往了不是吗?我怎么看都是汪洋在一头热,欣蓝根本对他没兴趣呀。这哪里算得上抢了?”
“人家正在暧昧期,你进来瞎搅和些什么?你没看见汪洋的朋友与我们这一大票人都在努力敲边鼓吗?结果你一出现,又终结了欣蓝好不容易浮现的红鸾星动。”
“我…”要申辩。
被打断——“对呀!以前扼杀了一次,现在又一次。真不知道欣蓝前辈子是欠了你什么。”
“做人要有道义,你不可以再这样了啦!欣蓝又不像你这么滥情,随随便便就陷入情海,她很挑的!懊不容易有汪洋这样一个好男人能入她的眼,成为她的朋友,那代表只要你不来横刀夺爱的话,不出三五年,他们一定会擦出火花,进而结婚的。”
“对呀对呀!你就退出嘛!反正你对男人又不挑,出去勾勾手指就有一堆男人让你选。可是能让欣蓝看上眼的,十几年来就汪洋一个耶。搞不好错过这一个,她就终生不谈情了。”
“说来说去,欣蓝对感情这么退缩,都要怪你!是你抢走周勤,才害得欣蓝从此不再谈情的!”
“对!就是你!”六根气愤的右手食指同时指着何曼侬的鼻尖。
“等等!等等等——”她叫。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当然有!”她气得站起来,学着也以双手插腰的方式给自己壮声势。
“你想说什么?”
“我不接受你们随便给我安个罪名就抹黑定案!”
“我们哪有抹黑!”
“哪没有!”
“我们说的都是事实,一点也没有杜撰!”
“还说没有杜撰?那你们说,谁是周勤?”
“谁是周勤!你…你、你——”
“哼!你们也答不出来了吧!丙然是唬我的。”哼哼,被她抓包了喔。
这女人,这女人…居然忘掉了!居然忘掉了那个话剧社第一才子!居然忘了那个为了她神魂颠倒到特意为她写了一出戏的男人!
不会吧!那件事在当年很轰动耶!
“你不知道周勤?”不知何时回来的林欣蓝,站在她身后问着。
拔曼侬连忙回过头,有些惊喜的看着她。林欣蓝一直对她很冷淡的,难得今天她愿意与她说话。真好!
“我不认得他,真的有这个人吗?他很重要吗?”
林欣蓝看着她好一会,不知该怎么回答,心里有很多感触,无以名状,最后竟是笑了出来。
蹦谬。
她相信何曼侬的话,何曼侬没有必要说谎,她是真的不知道周勤这个人的,周勤这名字、这个人,从来没在她眼里心底留下一丁点记忆。
就算…那个名叫周勤的人,曾经一厢情愿的迷恋她到几乎发狂的地步。
傲无意义的自作多情。
真是荒谬。
连带的荒谬了她的人生,这十几年来的生活。
就只为了,一个从来没记住他们过、甚至从来不曾介入过他们世界的女子。
林欣蓝一直在笑,笑到连何曼侬都替她感到担心——“你…”
林欣蓝摇摇头,知道她们的担忧,可是仍是笑了好久才有办法说话。她对着何曼侬道:“谢谢你来,真的谢谢。”她说得诚挚,不若平常的冷若冰霜、字若冰珠。
“呃…”一头雾水,可是这个情况下,她也只能这么回答:“不客气。”
到底,一切是怎么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