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哥哥,他,他是谁?”他说话的样子漫不经心,声音异样的轻柔,洛紫却不由自主往冷夙身后躲,瑟瑟颤抖着道,“夙哥哥,我,我认识他么?他,是不是上次那个‘不要我’的哥哥?”
“小芙,你莫要忘了答应我的事。”冷夙看着南宫羽的眼睛,不回头,对洛紫柔声道:“我和这个‘不要你’的人,有些话要说。你站在这里别动,我若没叫你,你便哪里都不能去。听清楚了?”
“噢。”洛紫迟疑着答应。
看着冷夙走来,南宫羽放下酒杯,端起另一只杯子,斟满,当地一声,杯子落桌后,却飞向对面。
五指临空一动,冷夙人已如轻烟稳稳落在对面,杯子就握在他手里,一滴也不洒。
“大哥,你的身手还是这么的好,实在令我佩服。”南宫羽持杯,轻笑:“看来,今夜的喜酒,是不能白吃了。”
冷夙喝了口酒,柔声道:“你要喝多少,大哥都陪你。”
“大哥……真是好兴致。还是跟从前一样,豪气干云,千杯不醉。”南宫羽一手撑住额头,另一只手扣在桌子上,望着他,继续笑:“可惜我却没有那么好的酒量。”话锋一转,他又轻笑:“不过,方才,我猜大哥一定‘酒不醉人人自醉’了罢?”
“你……都听到了。”冷夙放下杯子,平静地道:“你都听到了,还可以这么的镇定。看来,你已经准备好了。”
“我听不懂大哥的话。”南宫羽抬了抬眼角,道:“大哥要我准备什么?”
“你并没有喝多少,却这么快就醉了?”冷夙叹着气,拿走他面前的杯子,“你不能再喝了。”
“大哥如今还有空来管我?”南宫羽自嘲一笑,劈手夺杯子,冷夙抬手扣住他手腕,轻道:“南宫羽,你莫要逼我。”
“到底是谁在逼谁?”南宫羽一霎间抬头,凝视冷夙的眼睛,一字字道:“是从前戴着面具不敢以真面示人的大哥?还是今时今日摘了面具长相完美的冷夙?到底——”他深吸一口气,极力压抑着什么,颤声质问:“到底是哪一个你,在逼我?”
“我本不想……不想对你说这些话。因为,因为在我心里,大哥始终是个值得信赖的人。”呼吸莫名地加重,他竭力平静地道:“可事实上,大哥你……骗了我。我因信你,在天菖皇宫的时候,在我深陷暗牢的时候,才会放心地把洛紫交给你照顾。可你……竟利用我的信任,在那期间,就拿走了我送给她的簪子。”
“你不但换掉了我送给她的簪子。”南宫羽艰难地喘息着,每说一个字,仿佛有刀划破了胸腔,“就连这几个月来,我写给洛紫的每一封信,也被你一一劫走。是不是?”
“你说的没错,是我……骗了你。”冷夙慢慢喝了口酒,没有迎接南宫羽质问的目光,却坦然而又直白地道:“我骗取了你的信任,想要从你身边夺走她。所以,就趁你不在时,换掉了你送给她的簪子,我还中途拦截了所有……你写给她的信。如今那些信,都被我一把火烧了。”
“只因……你爱她?”不等他说完,南宫羽厉声问。
“对,我爱她。”
“你爱她什么?这样卑鄙可怕的你——”微闭了下眼睛,似下了很大的决心,南宫羽接着道:“拿什么来爱她?”
冷夙慢慢抬眼,终是对上南宫羽的眼睛,柔声道:“我爱她的清傲,爱她的倔强,爱她的样子……所有她的一切,我都爱。大仇得报后,我活着,除了好好爱她,实在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了。就算非要杀了你才能爱她,我……也认了。”
夜风轻拂,彻骨的凉,侵袭南宫羽的身体。
他站起来,袖中玄剑,森然出鞘。
咯地一声,一截衣袖应声落下。
“冷夙,你我兄弟之义,到此为止。”南宫羽剑指白衣公子的面门,“出手罢。我同你,已无话可说。”
“南宫羽,这才像你。”冷夙丢了杯子,站起来,抬手按在玄剑上,“你若仍叫我一声大哥,我反倒不习惯了。”
他一分分握紧他的剑,淡淡一笑:“我等你出手,已多时。”
血丝从冷夙指尖溢出,顺着手背流下来,洛紫站在原地,不安地绞弄着手指,朝着这边张望:“夙哥哥,夙哥哥,你还要多久才说完?”似是忍不住要走过来。
“小芙,别过来。”冷夙柔声道,转头正对上南宫羽的眼睛,那漆黑的瞳中透着复杂难辨的眼神,他微一愣,而后无奈地道:“啊,实在抱歉,她已经不是你的洛紫,她如今的名字叫小芙,她已经不记得你了。”
她已经不记得你了。
南宫羽终于,克制不住地看了洛紫一眼。
她正满心焦急地看向这边,她看的人,却不是他。
只那一眼,他的心绞痛不已。
他和她隔得如此近,却第一次,像隔了一整个天涯。
指尖似被烈火点燃,他握剑的手狠狠后撤一寸,冷夙五指合起,跟上一寸,指尖内嵌,几乎扣入剑刃,却硬生生压住了他的剑。
冷夙以静制动,有意避免洛紫看到这边的打斗。
剑,停在两人胸腹之间。
你退我进,你进我扣。
箭在弦上,只要其中一人稍不留意,下一刻便会死。
“夙哥哥,你们怎么不说话了?”
那边,一无所知的洛紫,就在南宫羽背后三丈开外,刚好看不见他的剑正指在冷夙的胸口上。
她只看得到,夙哥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脸色一片苍白。
“夙哥哥,夙哥哥!你怎么了?”说着,她已忍不住奔跑过来。
就在这一瞬,南宫羽的手颤抖了下。
“小芙,别过来。”
冷夙急喝时,已迟了一步。
洛紫不但到了他身前,还张开手臂,娇柔的身体护在他面前,冷冷看着南宫羽道:“不准你伤害夙哥哥!”
她清晰地说:“不准你伤害夙哥哥!”
她的口气很凶,好像他是个坏人,而夙哥哥才是她最重要的人。
他要伤害她最重要的人,所以她很生气。
南宫羽忽地笑了,苦涩苍凉一笑。
剑,索性也不要了。
他整个人,飞快后退,转身就掠上了院外的大树。
他懒懒倚在树上,低下头,任由长发盖住眼睛,也任由自己彻底没入树的阴影中。
他没有去看院子里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却也迟迟不肯走。
他究竟是一时太过痛苦,心烦意乱之际才会有此举动,还是因为是想成全冷夙和小芙,才会暂时离开,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他只是,不想洛紫为了他,不开心。
可,她怎能忘了他呢?
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出生入死,患难与共,从不轻言爱的两个人,小心翼翼走到一起。
遥远的天菖,轩秣王朝死牢一样的皇宫里,那棵结发的合欢树上,还留有他为她刻下的痕迹,可此时,她却不记得他。
她不记得他,甚至连她本来的名字都忘记。
她能记住的,只有她的“夙哥哥”。
而冷夙,骗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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