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受司马奥的引诱,主动回去降了赵固,并在不久后为赵固所杀。
王桑、赵固旋即退去。所以事实上,虏骑始终就没有侵入过广陵郡,总体而言,社会生产力受到的破坏并不严重,可以尝试在此地募兵征粮。
其二,祖逖曾经在彭城附近的泗口住过一段时间,并且得到了司马睿徐州刺史的任命。他一开始压根儿就料想不到,建邺竟无粒米、寸兵资供,逼得自己只好继续往南跑,还曾一度卷起袖子来打算大干一场的,所以对徐方的形势进行过比较细致的调研。而且即便南渡,祖逖仍然将数名部曲留在徐州,为他打探江北消息,所以此番再往徐方,尤其是最近的广陵郡,才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彻底的人地两生。
祖逖曾经向裴该介绍过,说自从裴盾投降,徐州就被彻底放空了,郡县官吏大多跑散,只能由乡绅自治。广陵和临淮南部,情况稍微好一点儿,北部则盗贼纵横,迫使地方上一些有力家族建造坞堡来自卫。祖逖的意思,广陵郡南部的广陵、海陵、高邮等县,咱们不必多加理会,以刺史和郡守的身份,命当地人献出一定的粮食、物资来便可,然后直趋淮阴,把那里当作初步根据地,想办法从附近坞堡中征调部曲,即可西进以恢复兖豫了。
裴该对此建议只是笑笑,却不置可否。他心说祖士稚你终究还是地主阶级的代表人物啊,屁股坐得很稳嘛,对于乡绅自治就毫无不快,对于各地坞堡也没有彻底统合之意——所以你在原本历史上,就只能靠那些从坞堡里调来的客兵打仗,导致根基不稳。既然我跟着来了,就不能让你重蹈覆……尚未覆之辙,但是具体该怎么办,在进行过实地调研前,我也不好妄下决断,所以啊,就先敷衍着你吧。
祖逖虽然研究过徐方情势,但他是站在地主阶级立场上去调研的,所言不可全信也。
于是他们领着那两千兵卒,以及三倍于此的老弱流民,从江都启程,便直奔广陵县而去。大概黄昏时分,已距广陵城不到五里路了,打前站的祖氏部曲刘夜堂突然跑回来禀报,说:“广陵城紧闭四门,丁壮皆上城守御,似有拒我之意!”
祖逖闻言,不禁一皱眉头:“岂有此理!”
旁边儿裴该则笑笑说:“或以我等为乞活也。”随即转过头去,一扫那些新募的兵卒,就见个个面黄肌瘦、有气无力,而且肩上只扛着竹竿、木棒,队列不整,走得东拐西歪跟条长蛇似的,这乍一见,跟普通流民武装有什么区别?说不定还没有陈午、刘瑞的乞活军来得严整哪!
祖逖一瞪眼:“我等皆着朝廷公服,岂可以乞活目之?”
裴该撇嘴道:“昔新蔡王(司马腾)率乞活出于并州,或许也是如同祖君一般,身着公服,立马于流民之前……”
祖逖摆摆手,说你琢磨这些也没啥意义,且在此稍待片刻,等我策马而前,到城底下去探看一番再说。裴该忙道:“自当与祖君同往。”
他们这一行人里面,也就只有祖逖骑着马,那还是裴该送给他的,至于裴该,则仍然乘坐着牛车。所以二人疾驰而前,路才过半就分出了先后,等裴该的牛车到得广陵城下,祖逖都已经立马城下好一会儿啦。
裴该拉开车厢,也不用人搀扶,直接就蹿下来了——实话说很不文雅,有碍官体,但他才不管那么多呢——定睛一瞧,就见祖逖正手搭凉篷,举头眺望。裴该也顺势朝城上一望,只见旌旗招展,人头攒动,不过大多无盔无甲,只是些老百姓而已——果如刘夜堂所说:“丁壮皆上城守御。”
裴该瞧了几眼,就问祖逖:“祖君何不上前叫门?”祖逖伸手朝城头指一指,对裴该说:“不知此城何人为主,其胸中大有丘壑!”看上去,这城守得不错——没道理啊,照理来说,县中长吏早就跑得没影儿啦,就光剩下一些平民百姓,哪怕是大户子弟,谁能有这般本领?
随即吩咐才刚呼哧带喘追上来的刘夜堂:“汝可去叫开城门。”
刘夜堂解下腰间一个葫芦,掀开盖子,连灌了七八口水,这才喘息稍定,于是往前便走,直奔城壕。就听“刷刷”几声,数支羽箭从城头射下——不过明显准头不足,距离最近的一支也还隔着七八步远呢,结果全掉城壕里去了——随即便听有人高叫道:“何处来的流民,不得擅入广陵,且绕城而过吧!”
刘夜堂双手拢在嘴前,扯着嗓子高叫道:“我等非流民也,琅琊王所署徐州裴刺史,及广陵祖太守经此,如何不能入城?还不快快开门迎接,更待何时?!”
城上略略骚动,时候不大,就听有人叫唤了几声,但隔得太远,听不清楚。好在有大嗓门的帮忙传话:“哪来的裴使君、祖太守?是何名字,何方人氏?”
州刺史和郡国守相都位列四品——象裴该这种刺史而领兵者,则是三品——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当的,你得有一定的家世,还有一定的中正品评才成。寒门士人除非是投靠胡汉国,才有机会登上此等高位。所以城上才要问,你说有刺史和太守在,他们究竟叫啥名字,是何方人氏啊?我得听听资格,才能辨别真伪。
祖逖听问,便欲打马上前答话,裴该赶紧伸手拦阻:“须防城上放箭……”祖逖轻轻推开裴该的手,笑道:“祖士稚岂能为软弓疲箭所伤?”“得得得”马蹄声响,直接就蹿到刘夜堂前面去了,临壕立马,随即朝城上一扬手,高声报名道:“我即琅琊王新署奋威将军、广陵太守,范阳祖逖祖士稚——城守者何人?”
城上又是一阵骚动,随即就见城堞上探出一个脑袋来,隐隐约约叫唤一声:“祖将军请稍待片刻!”很明显无论中气和嗓门,都比祖逖、刘夜堂要差得很远。
随即这脑袋就隐去了,祖逖倒不由得发愣。因为虽然仅仅露了一小面,他也能瞧得出来,这人就不是庶民打扮啊,头上竟然戴着三梁冠……也就是说非公即侯——这又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