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拖延,要陆续往洛中运送,孔苌狮子大开口,怎么可能按数支付?他那个数就是虚的,稀得跟薄粥一样,全是水分,我受命留后,可不敢开这个口子。
裴该闻言,略略皱眉,就问:“前日孔将军遣使来索要,听说险些殴伤人命,为何将军不肯出面回绝?”
支屈六叹了口气,说当时我正忙着整备军器,这粮秣核算一直就不关我的事,所以事后才听说……
“为何程子远也不肯露面?”
支屈六说他当然也有理由,不过我估计——“彼畏惧孔将军也。”
裴该说好吧,上回的事儿暂且不论,那么这次呢?既然有人向你禀报了,那你总可以出面拒绝对方了吧?支屈六原本黑黝黝的脸膛竟然难得地微微一红,随即低下头去,嗫嚅道:“据说此番来使,乃是孔蒉……”
裴该听了这话,差点儿笑出声来,但他赶紧克制住了咧嘴的冲动,再次问道:“程子远呢?”
“正巧出城去修葺道路了……”
“那么是谁劝将军来请我相助的?”
“是曲彬。他打恭作揖,说自己是不敢去回绝的,上回便有人被打了,故而手下吏目也都不敢从行。他说裴先生是大才,或许能够相助于我……”
裴该微微一笑:“是欲害我也——将军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草船借箭的故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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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孔明草船借箭,这本是小说家语,汉末三国历史上压根儿就没这事儿,但此前裴该为了向支屈六吹嘘诸葛亮如何了得,就也把这子虚乌有的事情给讲述了一番——他连弹琴退兵都讲了,更何况草船借箭呢?
裴该问支屈六,说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故事吗?周瑜假意缺乏箭支,请诸葛亮去督造,实际是想谋害诸葛亮——这回也是一样,分明程遐趁着颍阴来使的机会,设圈套想要我往里钻,难道你就瞧不出来么?
支屈六愕然道:“程遐欲害裴先生?这是为何?”
裴该笑道:“无非妒嫉耳。当日主公许我‘君子营’副督之职,据说便为程子远、徐季武所阻……”支屈六说那倒不能只怪他们两人,终究裴先生您初来乍到,又寸功未立,谁都不清楚你可智比诸葛……就连张孟孙先生也是持反对意见的。
裴该闻言,不禁暗笑,心说我就知道——张宾啊张宾,这笔账先给你记下,咱们日后再算。虽说他压根儿就没想过要在胡营久居,更不会觊觎那什么副督的职务,终究张宾当面扯谎,暗中给同僚扎针,这让裴该相当的不爽——你当我是傻的么?
但是他轻轻摇头,暂将此事拋诸脑后,继续对支屈六解释说:“程子远前使曲彬来召我,态度倨傲,为我所逐,必然怀恨在心。此前他请将军交付我匠器营账目,期以三日核算完毕,其中多有漏洞,便是想看我的笑话。天幸裴某学过算账之术,未能使其得逞,因此颍阴遣孔蒉来,他便故意避去,却使曲彬恳求将军来向我问计……
“我又能有何计?不过允之、拒之两道而已。其实以我的本意,是想要应允孔将军的——以我的估算,主公此番攻洛,最多三个月,必能成功,军中所携,不可能连三个月的粮草都没有,还需要从许昌再千里资运吧?”
支屈六闻言,不禁双睛一亮:“果然吗?!”
裴该说果然——我应该没有记错,而历史也不至于在这个节点上产生太大的变动——但这不重要啊,重要的是——“粮秣皆由程子远调度,他特意避开,必然只留下极少量以资供颍阴,其余的闭锁于府库之中,谁敢擅动?我若允了孔蒉,过后又拿不出来,当如何处?将军固然可以留守之权限,开府库取用粮秣,但等程子远归来,必然当面责备将军——曲在将军,如何应对?”
支屈六一拧眉毛,说若真如此,确实其曲在我——我还能怎么办啊,他骂也只好忍着呗。
裴该说对啊——“则是我的谋划,使将军受辱,即便将军再如何海量宽宏,其于裴某,难道便能毫无芥蒂么?是程子远见将军与我亲善,故欲离间之也。”
支屈六说那倒也不至于,既然裴先生您判断主公三个月便可攻克洛阳,许昌不必再存留接济前线的粮草,那为了同僚间的和睦,就给足孔苌好了。
裴该双眉微微一挑,笑着问道:“我说三月,将军便信?倘若我判断不确,半岁都攻不下洛阳,到时候主公遣使来要粮,将军是自刭赎罪啊,还是献出裴某的首级去哪?”
支屈六“啧”了一声:“裴先生何出此语……”你要不补充这几句,我还真就信了你说的三月可破洛阳,你这一找补……那我还真没胆子照办哪——“非支某不信裴先生,但若坏了主公大事,即百死也恐难赎罪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