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绰倚在床上,拿一本《左传》看。丫鬟雪雁在地上抓石子玩,她这几天很不开心,她恰恰玩石子取得了很大的进步,而主人萧绰却受伤了,让她失去了复仇的机会。她已把那没用的马骂了几百遍了。
雪雁是个六岁的小姑娘,长着一双灵动清澈的大眼睛,一对小酒窝噙在双颊上。虽然萧绰与她是主仆,但她叫萧绰“阿姐”。萧绰也没把她当下人看,甚至像哄小妹妹一样哄着她。雪雁刚进府的时候才四岁,爱哭闹,脏兮兮的,萧思温准备将她送到选毛坊拣毛,萧绰看着可怜,要在身边。雪雁乖巧,一见萧绰便依恋上了。二人年龄相差不大,因而“志趣相投”,二人卧则同榻,食则同桌,一起玩游戏,抓石子就是萧绰教会的,然而青没胜于蓝,雪雁就是夫子搬家------尽输。她心中不服苦练技艺,自觉大有长进,复仇之日指日可待,可惜英雄无用武之地,颇为惆怅。
尽管雪雁感到生不逢时,但一下子仿佛长大了不少,见到萧绰受伤痛苦的样子,她也心疼的哭的鼻涕比泪水还多。她居然学会了烧茶煮奶擦洗碗盏,还懂得轻轻扶萧绰躺下,站起来,户外活动。还会轻轻地抚摸萧绰受伤的手臂,泪光点点的。
但她不明白萧绰为何总长吁短叹,为何一会要拿书看,看不到几眼又放下,要到外头走一走。她还不明白萧绰为何总问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何她的记性那么差,告诉她几遍“今天是九月初八。”她总是忘了,还问。
中午,一阵马儿的清脆的踢踏声传进来,萧绰脸上显出不安地神情,她在床上躁动了一会儿,瞬息又安静下来,她想让雪雁出去看看,殊不知雪雁一听到马步声就飞跑出去了,她喜欢看热闹。
过了一会儿,雪雁连蹦带跳的跑进来说:“阿姐,老爷来看你了,带了好多好吃的东西。看,还给了我一根糖葫芦。”
萧绰吁了一口气说:“就老爷一人?”
“不,还有一个叫韩,韩什么的。”
萧绰一下子红了脸,就在这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朝寝帐这边而来萧绰慌忙欲穿上外衣,可是右臂打着绷带,穿不上,慌得她几次想披上却掉了。萧绰忙对雪雁说:“快,快到门口拦住那个姓韩的,就说我不想见他。”
韩德让没想到朝思暮想两年多,终于等到见面的这一天,却吃了个闭门羹。他说:“小妹妹,求你帮我说一声,你让我进去见见你家小姐。她受了伤,不知道伤得怎么样了?”说着说着就蹲在地上哭起来。
雪雁进帐内对萧绰说:“阿姐,那人要进来看你,我不让,他就蹲在地上哭,嘿嘿,那么大的男人还哭鼻涕,真好笑。”
一句话说的满帐篷的人都笑了,萧绰也掩口而笑。
萧夫人说:“人家老远跑来看你,你把人家拒之门外,怎么像话,快让人家进来。”
萧绰说:“他来办事的,又不是来看我的。”
萧思温说:“绰儿,你错了,太子本来派别人来南京,韩德让央求太子,才争得这份差事。他见到我第一句话就是问你在哪,听到你在牧场,显得很失望,听到你受了伤,他焦急万分,当晚就要求来。今天一大早他就跑来吵着要来看你,我问他公务怎么办,他说他昨晚上已同同伴到皇城大内去看过了,让同伴将房屋整理好,过几天他去查看就行了。”
萧绰红着脸说:“我这个样子怎么见人?”
萧夫人哈哈一笑说:“原来为这个才不见人的。这有什么,你比雪雁还小他就看着你长大抱你亲你跟自家的妹子一样疼,你也韩大哥长韩大哥短的粘着他,怎么越长大越见外了?”
萧绰的脸涨得通红说:“阿妈,,尽胡说。”
萧夫人向萧思温递了一个眼色,二人出了帐篷。韩德让正在帐篷外快步走来走去,见萧思温夫妇出来,忙抢上前一步,问:“大人,燕燕,三小姐怎么样了,我可以进去吗?”
萧思温摇摇头,说:“德让,你还是回去吧。”
韩德让双手捧头说:“她为什么不见我,为什么,不,我不回去,不见到她,我死也不回去。”
萧夫人笑道:“傻小子,大人哄你哩,快进去吧。”
韩德让若遇赦一样,又若同摘去压在身上的重物一样,快步冲入帐内却在穹庐当中停住了,他的目光被萧绰拉得直直的,牢牢的。固然萧绰的伤势让他极大关切,然而,这两年萧绰的变化更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比原来消瘦多了,也成熟多了,稚气的圆脸变成了瓜子脸,昔日的红晕被苍白替代,清纯的目光似乎隐藏了什么东西,尽管吊着绷带却难掩那正在成熟的青春,她比先前更美丽更风韵了。韩德让看得发呆,傻子班站着,忘了问萧绰的伤势。萧绰见他痴痴的站在那,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也不说话,心里就有气了,说:“好了,你已经见过我了,你可以走了。”
韩德让回过神来说:“燕燕,你变了。”
萧绰气忿道:“是的,我是变了,变的蛮横无理,不近人情了。”
韩德让忙解释:“我是说你变成熟了,变漂亮了。”
萧绰说:“你见我就是为了称赞我,我已经听到了,你走吧。”
韩德让忙说:“不不,燕燕,你的伤???????”
萧绰打断他的话说:“伤没事过两天就好了,我需要静养。”
韩德让急得又要哭出声,他的声音颤抖着哽咽着说:“燕燕,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跑到太子身边去,我不该一去两三年不来看你??????”
萧绰的声音也微微颤抖起来说:“韩大哥,你没错,我这伤的确需要静养,你不要见我的怪。”
韩德让便问:“好些没有?”
萧绰轻松的说:“好多了。”说罢便欲抬起右手臂,略动了动便哎哟一声放了下来。
韩德让吓得脸色惨白,伸手欲扶着那手臂,猛觉得他这动作更加冒失,便哈腰伸手站住不动了,见萧绰放下手臂,才慢慢站直身躯,收回双手。说:“怎么样,疼吗?”
萧绰摇摇头,不说话了。
韩德让有一肚子话说不出来,又见萧绰似有心事,就一声不响的站在那静静的看着萧绰,萧绰也不开口,甚是尴尬,二人都感到压抑。韩德让站了一会儿便告辞出来,到大帐里去了。
萧绰听着韩德让远去脚步声变成了沉寂,不知不觉的泪水流了下来。雪雁愈是疑惑不解了。她问:“阿姐,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刚才那个姓韩的把你气哭了,我告诉老爷去,让老爷把他赶走。”
说罢跑出帐去,萧绰急忙唤回。
次日一早,帐外就吵闹起来,说笑声,争吵声,马蹄声,搬东西的声音,吆喝牲口的声音搅在一起。大姐二姐一定遇到什么高兴事儿,都开怀大笑。怎么没听到他的声音,难道他走了?不,他一定跟大姐说笑哩。萧绰想让雪雁去看看,却没见她人影。她走到帐门口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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