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的相互冲击中,重步兵也将出城,就在这时城头却发出了惊呼,甚至惨叫!
毒烟之性惯往上走,所以城墙城头首当其冲!而第一阵的烟,是加了毒草的毒烟!
看到毒烟袭来,城头防守的唐军将士有的撤了,但仍然有相当一部分竟然不撤,但没多久,便在浓烟滚滚之中见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匍匐到底了。
“哈哈!”听到瞭望楼的将士的禀报后,术伊巴尔忍不住放声大笑:“这批蠢货!连逃跑都不会么!”
萨图克则对唐军将士的宁死不退表示了敬佩。
浓烟之中,取的手无法继续提供瞄准的消息,城内投石车的攻击也全面停止了。
烟势渐浓,渐渐飘到城楼之外的战场上,混战中的步卒与骑兵吸入毒烟之后,轻则双眼被熏得难以睁开,重则口鼻流血,马也狂躁了起来,双方都已经无法战斗。
郭洛和土伦都吃了一惊,几乎同时下令撤退。
砰——城门也关了起来。
在这第一股毒烟的笼罩之中从城楼到城墙,再到城墙之外的战场,一时间突然都静了下来,而城头还匍匐着几千具宁死不退的唐兵尸体。
郭师庸秉承“多门、开门”的战略,因此西门这边一共开了三个小门,加上各种垛孔,缝隙极多,滚滚浓烟逼迫去,城墙之后的几十米内也都被笼罩在内。
此时胡军瞭望楼的作用发挥了出来,正是那两台瞭望楼的存在,让萨图克得以了解到城内唐军的情况。他这才发现,原来唐军在西门之内,将一些建筑物联起来,相当于是增筑了一道城墙,构成了一个瓮形第二防区——那简直就是一个内置的瓮城。然而此刻这第二防区也充满了毒烟。
在毒烟之中,有不少人撤退了,却还有一些将兵坚持着用身体堵在城门后面,似乎是宁死也不肯离开岗位,可是随着在毒烟之中待的时间越来越长,所有人都慢慢地伛偻,有的则暴跳,最后无不伏倒。
苏赖叹道:“这烟吸上一口也不至死,但要是在烟雾里被熏得太久,吸入了太多,口鼻不断喷血,最后就算不死也得暂时废掉。”暂时废掉,也就是一段时间内丧失战斗力。
萨图克为这些宁死不退的唐军将士的悲壮而赞叹,对手下道:“虽然是敌人,但他们的英勇,值得我们尊敬。”顿了顿,又笑道:“但是他们的愚蠢我们也要引以为戒!其实毒烟不能持久,他们若暂时退却,虽会被我们抢占先机,但总比白白损失成千上万的兵力来得好啊!”
他原本的计划是:用烟熏走唐军,然后利用烟势减弱的空挡,抢登城墙,拿下城楼,但他却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唐军宁死不退,这样一来却也让萨图克提前尝到了胜利果实的一角。
这股毒烟过去以后,继续飘来的便只是普通的烟雾,大烟会迷蒙人的双眼,却不至于毒死人。
烟雾是胡军放的,所以他们拥有掌控进攻时间的主动权,术伊巴尔挥旗下令进兵,第一拨步兵,纷纷低头闭眼,推着云梯、登城车、冲车前进,许多人眼睛没闭好,被熏得双眼直流泪,大部分人都咳嗽着,却还是忍耐着继续作战。
这时候,城内的唐军却还没有动静,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
太高的东西移动不易,登城车由于这个原因移动速度竟还在冲车之下,最先抵达城门的那台冲车狠命一撞,城门竟然就开了!原来唐军狼狈逃回去的时候,竟然连城门都没闩好!
最前面的胡军一起欢呼了起来,争先恐后抢进城去!
胡人虽然是攻击方,但一直以来却总是处于挨打的地位,见到胜利来的如此之快,连萨图克也不免有些意外,土伦更是狂笑一声,跳上了战马,领兵冲了进去。
“胜利了,胜利了,终于赢了!”
土伦麾下的兵将争先恐后地抢进城去,他们这一部本来就不以纪律严明见长,这时更是队列都有些散乱了。
一部分的登城车也已经靠近城墙,一些士兵没等挨近就跳了过去,然后也不管匍匐在地上看样子已经死了的唐军将士,就朝阶梯跑去。所有人的目标都是——瓮形防区的第二道防线!突破了那道防线这场仗就全面胜利了!而且有两个急于抢攻的胡人将士没注意到的小细节:这些唐军将士匍匐的地方,恰好都在不妨碍他们行动的地方,而且他们的身边都跌落着一个小玩意儿。
从城门直接闯进去的部队,行动速度当然更快,由登城车跳上城墙的人才几十个时,放马冲入瓮形防区的人数已经超过一千!
“给我爬上去!”
土伦也冲了进来。
唐军在第二道防线上顽强地抵抗着,但这毕竟不是一道正式的城墙,且胡人们刚刚取得胜利,信心百倍,战斗力也好像骤然提升了,这一刻谁也别想阻挡他们!
当进入瓮形防区的胡人达到两千人时候,“当——”一声悠扬的钟声响起,同时有无数人诵念起了佛经,恍若佛教的僧侣在招魂。
虽然听不懂在念什么,但成百上千人一起念经,那种低沉、肃穆的声音却直入所有人心灵深处,一股浓郁的宗教氛围笼罩住了整个西门区域。
当——钟声二响时,那些匍匐着看起来已经死了的唐军将士,忽然一个个像幽灵一般站了起来!
虽然是在大白天,但看到这一切时城外瞭望楼上的回纥瞭望兵都忍不住全身发毛!
他们远远看见都如此了,至于近在咫尺瞧见“七孔流血”的“尸体”忽然蹦起来,那种心理震撼有多强烈就可想而知了!
这已不是士气崩溃,简直连行动力都吓得丧失了!
“鬼,鬼,鬼啊——”
无数的人在一瞬间魂飞魄散!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怎么回事?”
上得战场的,大多已经历练出了胆魄,但那明明是在毒烟中坚持不下,在自己眼前倒下的人,怎么会忽然蹦起?
城墙与城楼有三千多人,瓮形防区各处有两千多人,内置的各处设施还有一千多人!
内置的各处设施里头埋伏的都是弓弩手,而瓮形防区内的三千人则是陌刀手、战斧手、长矛手!
登城车上面对城墙上忽然跳起来的“唐军尸体”,其惊骇暂且不提,已经进入城内瓮形防区的两千多胡人,更有一大半心胆俱裂,就算不信鬼神的也已知道自己陷入了重围!所有胡人不是吓破了胆子,就是彻底慌乱!
“轱辘手,放千斤闸!”慕容旸下令。
“放个屁!”就在城门口附近的刘黑虎挥起陌刀,叫道:“不要放闸!让他们进来!”他一举那把全军最重的陌刀:“想熏死我们?你们下地狱去吧!”
下地狱去——这是第一次陌刀手没有听从那秦地腔调行事!
在绝无回圜余地的瓮形防区里,一千多把陌刀与战斧同时向内侧劈来,那是何其壮观的景象啊!
尤其当面对一群丧失了斗志的对手时,这就不再是战斗,这是惨无人道的屠杀!
瓮形防区就像一个豆浆机,陌刀与战斧搅动着,长矛攒刺着,内置设施的垛孔则不断射出弓箭,渣滓不断倒伏,浆液则不断飞溅,冲入瓮形防区两千多胡人都是胡人中的精锐,就算是遇到最恶劣的局面他们本来也应该可以支持一段时间,但这时垮塌的速度却快得超乎想象!
土伦仓皇地东张西望,眼前的形势已经超乎他的预见,甚至超乎他的想象!
头脑不算太过灵活的他,在和尚们诵经的氛围中更是迷惘了起来。周围的部下不断死去,仿佛是被从地地狱爬出来的幽灵拖进了火狱。
这里真的是人间吗?
地狱之门的距离,从未如此之近!
有几个近卫总算反应过来,大叫:“可汗!快走!我们中计了!”然而城门的两侧,是刘黑虎率领最强悍的陌刀队守在那里——只让进,不让出!
砰砰砰——内防线同时开了三道门户,郭洛所调集的三千六百将士,一股气冲了出来,瓮形防区内已经萎靡待死的军马,根本就没能挡一挡他们的马蹄!
冲在最前的,是石拔——他的坐骑连捷在投笔岗会战中受伤颇重,这时却换了一匹更加神骏的汗血宝马,獠牙棒砸开了一条血路,冲到土伦身边时,他一棒砸烂了土伦的马头!獠牙棒下抵,抵住了土伦的胸口,同时他的副将跳下马来,斩下了土伦的头颅!便将头颅献给了石拔!
石拔左手举起土伦的头颅,跟着引兵冲了出去!
“斩杀土伦了,斩杀土伦了!”
三府精骑就如同决堤的潮水般从城内冲了出来,跟着直插回纥军中。后面再跟出来的步兵,则沿途砸杀城外攻城器械以及其附属部队。
从看到城墙上匍匐的唐军将士忽然一起跳起来,萨图克就知道不妙,他总算在石拔冲出来之前集结起了八千多人的部队,放弃攻城的阵势而改成了野战的阵势,但是土伦那个血淋淋的头颅却已经让所有攻城部队为之胆丧,近乎崩溃的士气让他无法挽回败局。
隐忍了一个多月的唐军在这次出城一击中释放出了所有的战斗力,骑兵冲垮了土伦的大营,步兵砸烂了瞭望楼和冲车,带走了部分投石车,俘虏了包括萨迪在内的超过一万名的俘虏。
萨图克虽然背靠营寨守住了最后的防线,但这一战之后,攻城方被截成了南北两片,西面的围堵彻底解除。
疏勒的攻防,进入了全新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