抿了口茶,今日坤宁宫的茶水颇为甘甜,叫她有点贪杯。
冯妃脸色稍沉,许久,她勾着唇,没再扯着邰谙窈不放,而是轻飘飘道
“本宫会去问的。”
内殿传来脚步声,冯妃终于收敛住,皇后待坐下后,她仿佛压根不知道外间发生了什么,先是关心了一番冯妃的身体,再才是转头看向邰谙窈
“你入宫不久,也是连翻遭罪,皇上疼惜你,你也要记得好好侍奉皇上。”
冯妃冷冷扯唇。
邰谙窈视若不见,起身恭敬地冲皇后服身“嫔妾谨记娘娘教诲。”
请安时的口角都是小打小闹罢了,退出坤宁宫时,姚美人转头对她说了一句
“冯妃娘娘看起来不会善罢甘休,仪嫔还望小心。”
邰谙窈撩眼看向她,姚美人脸上是柔和神情,透着些许担忧,叫人轻易察觉到善意,遂顿,邰谙窈说“谢姚美人关心。”
秋鸣扶着她上仪仗,低声纳闷
“姚美人是什么意思”
她也记得主子曾经说过,姚美人似乎有意和主子结盟。
但也正因此,秋鸣才觉得纳闷,冯妃来势汹汹,明眼人都知道冯妃必然会针对主子,旁人躲都来不及,姚美人居然会主动贴上来
邰谙窈的语气没有一点波动
“雪中送炭总比锦上添花来得真诚。”
姚美人自然也懂得这个道理。
秋鸣其实还想问,主子是怎么想的会答应和姚美人结盟么
坐上仪仗后,邰谙窈不易察觉地耷拉下眸眼,仪仗途径姚美人时,她轻轻地瞥过去了一眼,很快,又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仪仗一路平稳,直到在小径上要转道时,陡然一阵颠簸。
邰谙窈攥紧仪仗的握柄,秋鸣惊呼了一声“主子,您没事吧”
邰谙窈平稳住心跳,她皱眉抬脸,就见冯妃的仪仗一动不动地拦在前面,她握紧手,对冯妃地生出不耐来。
她和良妃的事,不能两人单独解决么牵扯她作甚
再是不耐,邰谙窈也必须地立刻下仪仗,命令秋鸣让行,在屈膝行礼,她尽量地低眉顺眼“嫔妾见过冯妃娘娘。”
声音不高不低,却绝对能让仪仗内的人听见,但邰谙窈久久没有等到叫起的声音,她心底蓦然一沉,知道来者不善,她兴致阑珊地抹平了唇角。
九月暖阳还有点晒人。
她在衢州时,舅母家不会轻易叫她做活,规矩和礼仪也只是过得去就行,进宫匆忙,也不像其余妃嫔都经过规矩教导。
她其实行礼并不是很标准,只是再粗浅的动作由她做来,也叫人赏心悦目罢了。
蹲得久了,她不免有点两腿颤抖,由高处看去,她不自禁地晃了两下,整个人都仿佛摇摇欲坠。
坐在仪仗上的人终于舍得说话,她居高临下地看过来
“看来仪嫔的规矩还不如这宫中的奴才。”
白蓉快步走过来,手如柳条抽在她脊背和手臂上,叫她生疼,秋鸣下意识地要上前护住主子,被冯妃冷眼一扫,四周就有宫人要上前禁锢她,邰谙窈冲秋鸣摇了摇头,秋鸣咬牙不忿地跪在原处。
白蓉冷声道“仪嫔的规矩是和谁学的,不伦不类,手臂弯曲交叠,脊背挺直”
邰谙窈面无表情地按着白蓉的要求做,然而下一刻,白蓉的手蓦然按在她脖颈处,往下狠狠按去
“最重要的是,行礼时,头要低下去”
邰谙窈被按得一个踉跄,再维持不住行礼的姿势,整个人狼狈地跌坐在地,膝盖砸在鹅卵石铺成的道路上,传来钻心的疼,邰谙窈脸色倏然一白,秋鸣惊呼了一声“主子”,顾不得其他,过来就要扶起主子。
却被其余宫人拦住。
冯妃漫不经心地看下来,她一手抵着唇,轻慢道“仪嫔的规矩这么差可不行。”
她又瞥了眼秋鸣,似乎是纳闷
“本宫是在教导仪嫔该如何向上位行礼,是为了仪嫔好,怎么你哭成这样,好像本宫要害了仪嫔一样。”
秋鸣又气又急,浑身都在打颤,不敢反驳冯妃,生怕给主子又带来麻烦。
邰谙窈忍着疼,她自己撑着地面站起来,膝盖一动就扯着皮的疼,有点粘稠,她扯了下唇“冯妃说的是,嫔妾这奴才不懂事,娘娘不要和她一般计较。”
秋鸣鼻尖一酸,眼眶迅速通红。
邰谙窈没有看她,她按着白蓉适才的要求,低垂下头,最卑谦的姿态给冯妃重新行了个礼。
冯妃冷眼瞧着,在她抖着膝盖彻底弯下去时,才不紧不慢地说
“还是不行啊,仪嫔。”
邰谙窈没有再说话,只是起身又蹲下,一遍又一遍重复地给她屈膝行礼,不知过了多久,邰谙窈膝盖的疼痛都要麻木的时候,冯妃才仿佛觉得不耐烦,她摆了摆手“规矩学得不好,只会是不够教育,仪嫔在这跪上一个时辰,也好警醒自己早点学会这宫中的规矩。”
她轻慢地说“一个时辰后恰是午时,仪嫔也正好赶得回去吃午膳。”
邰谙窈动了动酸软的双腿,跪在了地上,她耷着眸眼
“嫔妾谢过娘娘恩典。”
冯妃怠慢地笑“瞧,这不就规矩多了。”
仪仗被抬起,哗啦啦地一阵响动后,冯妃一行人的身影终于消失在小径上。
秋鸣连跪带爬到主子跟前,她颤着音“主子”
邰谙窈许久才回她
“嗯”
她看着冯妃离去的方向,姣姣的脸上没有一点多余的情绪,她格外平静,平静得让秋鸣有点发慌。
御前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冯妃离去的一刻钟之后。
张德恭瞪大了眼,忍不住地腹诽,冯妃娘娘是疯了不成
皇上今日才给仪嫔晋了位份,您就去折腾仪嫔,这是在打谁的脸
张德恭不敢隐瞒,他拦住要进殿奉茶的宫人,自己端着茶水进去,时瑾初瞥见他时,就撂下了笔,挑眉问“什么事”
张德恭立刻低头,将冯妃处罚仪嫔一事禀报了上去,他呐声
“冯妃娘娘让仪嫔跪上一个时辰才许回去,仪嫔应当还在跪着呢。”
他话音甫落时,时瑾初脸上的笑意就消失不见了,他掀了下眼,眸底情绪如覆霜雪,张德恭看得一凛。
时瑾初径直起身,撂下一句
“她既然这么懂规矩,便派人去请她,也让朕长长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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