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我认为这件事不宜再拖延下去。”鲨擎天背着双手,黑浓的剑眉忧心紧蹙,虎步不安的在内堂踱前踱后。
连日来,鲨家堡的气氛实在是太诡异的寂静了,寂静到每人人的脚步都轻不可闻,就连鸡鸭牛羊的叫声都像景蚋在叫一样。
其实安静也不是件怪事,只是有他那宝贝女儿在的地方,还能这么臭寂无声的话,那可就不只是怪事了,简直就叫作“怖事”恐怖之事了。
“小的和堡主的想法也是一样的。”刘基被主子来回踱步的身影弄得眼花撩乱,眨了眨眼的摸着山羊胡才道:“只是自从上回比武招亲,大小姐被‘雪花宫’的人挟持,好不容易才平安的返回堡内之后,大小姐似乎就变了个人”
“岂止是变了个人!?”鲨擎天暴躁的打断他“她现在赌坊也不去了,堡里的上上下下,包括鸡犬牛羊,也没有一只是不完好如初的。”叹了口气,他一掌击在门柱上“她哪只是变了个人而已,为人父的我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我亲生的女儿了。”
“小的明白,这状况的确极不寻常。”刘基十分同情的瞅关主子“只是”再办一次比武招亲,恐怕还得问问大小姐的意思吧?”
“问她的意思?”鲨擎天皱了皱眉“这丫头近来足不出户,老是一声不吭的问她的意思?”他摇了摇头,似乎觉得不太乐观。
刘基拱了拱手“依小的看,大小姐上回并没有拒绝,这一回也未必会违逆堡主的意思。
思索半晌,鲨擎天终于颔了颔首“那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去探探她的意愿。”
于是乎,两人步出长廊,绕过小桥,来到闲人莫进的东侧厢房。
乍开房门,两人即为眼前的景象吓得呆怔,欲跨门槛的一只大脚还悬在空中不敢放下。
“啊嘎”鲨擎天瞪大那双虎目,用力的咽下梗在喉中的唾沫,却怎么也无法发出完整的字句。
“刺刺刺秀?咳咳”刘基则好不容易喊出声,却立即被来不及咽下的口水弄得一阵呛咳。
是的,刺绣!一向最痛恨做男人认为女人家应该做的事的鲨杀杀,竟然好整以暇的端坐在刺绣桌前,专心一意的绣着红金双线的鸳鸯被套!”
鲨擎天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确定眼前的一切不是幻象后,不禁猛地扯开喉咙“小香!”
不多时,门外探进不香那张气喘吁吁的娟秀小脸,恭恭敬敬的朝他揖了揖“小香来了!堡主您有什么吩咐啊?”
“这这”指关房里依然不为所动,专心刺绣的鲨杀杀,鲨擎天打颤着嘴角,怎么也说不出“刺绣”这两个字。
一旁的刘基则瞪着小香手中的布匹,愕然道;“这是什么?”
“丝绸的布料啊!”小香泛着笑意,提高手上的布匹“小姐说冬尽春将至,要我到布行找些合适的衣料,准备缝制春天的新装啊!”“做衣服?”两个大男人同时张大了嘴巴。
“是啊!还有鞋样呢!”小香笑嘻嘻的掏出布料下的芏样“小姐还打算自己制作新鞋呢!”
目光怔愣的瞪视那疋布料和鞋样,采来又回回,鲨擎天阖起下巴,瞪大的虎目突地泛出热泪,仰首望天的哽咽道:“孩子的娘,你听见了没有?看见了没有啊?咱们的女儿终于像个姑娘家啦!呜她会刺绣会缝衣裳还会做鞋子鸣她无所不能啊!不像你只会赌博你看见了没有啊”无视一旁呆住的两人,鲨擎天老泪纵横的对着天空喃喃自语:“你看见了没有?看见了就随我来啊!我要去祭拜咱们祖先的灵位,我要去谢谢他们。”
边说边迈开步子,身旁的刘基顿时哭笑不得的拉回他“堡主,咱们是来探询小姐的意愿的,您可别忘了正事啊!”意愿?鲨擎天猛地回神,这才忆起自己到东厢房的目的,连忙用衣袖揩了揩脸上的泪痕,吸了吸鼻子,这才力持威严的走进房内。
“杀儿?”他低沉的嗓音仍带着不自觉的哽咽。
鲨杀杀闻言转头,望着走进房里的三人,这才起身一揖,恭敬的唤了声:“爹!”
“坐下!坐下!”鲨擎天极力忍住胸中那股感动得几欲放声大哭的冲动,摆了摆手,自己也拉了张板凳在女儿身旁坐下,刘基和小香则侧立于身后。
目光瞟着大红色的被套,鲨擎天忍不住的低下头,仔仔细细的审视爱女精心的杰作,口中还不断的喷喷称赞道:“好!好,好个鸳鸯戏水,莺风和鸣,这绣功可比城里的织布坊要高上一筹啊!”身后的刘基和小香也忍不住探头一看究竟,然后同时转头作了个欲呕的表情,这是哪门子的高上一筹啊?两只鸳鸯的头都绣成一团了,也亏这爱女心切地堡主能够视而不见,还睁眼说瞎话哩!
听及父亲的称赞,鲨杀杀终于浮出近日难得一见的笑容,两手则在底下暗暗揉搓指腹为数不少的伤口。
看!做女人有什么难的嘛?刺绣、缝衣、插花还不简单,她还打算待会儿弹弹古筝,然后再到厨房去做几道菜。
女人?哼!一定要像毕雪柔那样柔柔弱弱、风吹即倒,下一刻就好像快挂掉的样子,那模样才叫作女人吗?啐!
一丝恼怒又浮现鲨杀杀的眉宇之间,仔细推敲风间不愿意娶她过门的原因,再忆及他对毕雪柔细声细气,一副酸秀才的说话态度,她归结出一个最具可能性的结论,那就是:风间喜欢毕雪柔那种似水一般的女人,非常女人的女人。
非常女人?鲨杀杀暗哼一声的挺直背脊,好也可以非常非常非常女人的!到时她要那姓风名癫的男人后悔奠及,因为没有娶她而痛苦一生一世,没错,就是这样!
想及此,鲨杀杀突然再次泛出灿烂的笑靥,望向父亲道:“爹,女儿最近还学了几首曲子儿,您要不要验收验收?”
“曲子!?”鲨擎天只怕一生中,第一次经历过这么多有如天打雷劈的震鸣,鲨杀杀会弹曲子?!当下连连颔首,
“好!好!爹想听,爹要听,爹非常非常的想要听?”
鲨杀杀闻言,更加满意的加深笑容,比了个手势道:
“小香,拿我的古筝来。”
“这小姐!”小香头皮开始发麻的犹豫不前,
“这不太好吧!”呃我的意思则你早上不是就已经弹过了,还直嚷着手酸,你忘啦?”
“我没忘。”鲨杀杀冲着父亲直笑,
“我就算手酸死了,也要弹几个曲。”她挥了挥手“快!快拿来!”
哪敢违逆主子之命,不一会儿,那把京城琴师自制的上好古筝就摆在眼前。
“这根手指摆这这根摆这这一根”鲨杀杀埋着头,十分用心的思索手指的摆法。
小香连连退了两步,一旁的刘基纳闷的转头,瞥见她左耳一团白白的玩意,不禁诧然的指道:“这是什么”?
“棉花。”小香压低声量道,顺手也扔给他一团“拿去,到时别太感激我,我只想吃一顿‘月桂楼’的‘满汉全席’,这样就够了。”
“满”话未说完,耳边突然传采的“嗓音”马上教刘基塞上棉花。
“云-想-衣-裳-想-容-中啊”继继续续,时而出岔的琴音,伴随鲨杀杀脸红脖子粗,好不容易才吼出喉咙的破锣嗓子,一刹那间,仿佛天地为之共泣,窗外沙沙沙的下起了大雨,外加一阵阵闪电霄劈。
纵然爱女心切已到了盲“目”的地步,但是,鲨擎天痛苦的紧皱浓眉,他还没爱到盲“耳”的境界啊!
“啊-啊—啊”好不容易“啊”完一曲,鲨杀杀清了清喉咙,笑盈盈的转向父亲“好不好听啊?爹!”
刘基和小香在后头松了口长气的扳下棉花,同情的瞅着连背影看起来都异常痛苦的鲨擎天。
“好听!好听!”这就是身为慈父的痛苦,他甚至感觉到体内的五脏六腑都受到了震荡,连脚践头都紧缩得快抽筋一样,可是他却必须含泪带笑的点头。
“好听?”鲨杀杀的笑颜更美“那我再弹一曲更好”“不用了!被了、够了!”鲨擎天慌忙的摆手阻止。
“够了?”她的美眸困惑的眨了眨,转眼又笑着起身道:“那我到厨房去做几个小菜,请爹尝尝。”
“小菜?”鲨擎天惊异的睁大眼,眼角余光却恰好瞥见小香拼命摇首的模样,连忙拉着女儿坐下“不用了,爹饱了,光听你弹古筝,爹就像吃了人参果一样,饱了、饱了!”
“是吗?”鲨杀杀被恭难得可乐了,笑得冽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
“是啊!爹是觉得”
“堡主,咳!咳!咳。”身后的刘基连连咳嗽,示意主子别忘了到东厢房的用意。
鲨擎天这才恍然忆起自己的目的,不禁拍了拍光亮的额头,苦笑道:“我都忘了自己到这儿来,是要找你商量你的婚事。”
“婚事?”鲨杀杀的笑容微微一僵,心下马上起了警戒之意。
“是啊!”鲨擎天难得霹出慈祥的笑颜“上回‘雪花宫’的人坏了你的招亲盛会,这一回,爹打算加派人手防御会场,绝不苒让闲杂人等来闹事。”
“你是说”她咬了咬唇“要再办一次比武招亲?”
“没错。”他点了点头“你也老大不小了,我鲨擎天又只有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要是再不替你找个好婆家,你娘在九泉之下也会忧心如焚的。”说着,若有所慨的叹了口长气,玉面的脸孔仿佛忆及过世的妻子,隐隐的浮现几许伤感和惘然。
“爹!我”不想嫁三个这到了口中又咽了回去,难得父亲这么好颜色来询问自己的意愿,不再像往昔的独裁霸道,再看看一头黑中已掺有银灰的发丝,鲨杀杀心中一阵不忍。
“别说你要陪在爹身边一辈子,爹可吃不消的。”鲨擎一天难得的打趣,眼眶却沁出了一丝湿润。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古今不变的道理,然而一想及自己抚养了十八载的女儿就要嫁作人妇,心中不是免不了的一阵撕扯。
“爹!”鲨杀杀犹豫的噤住了口。
“怎么?你不答应?”
“我”不愿再与父亲对峙,鲨杀杀那双美眸瞬时转了几圈,终于领首“我答应,不过我有条件。”
鲨擎天微微一怔“什么条件”
“我未来的夫婿武功必须胜我一筹。”意即无论何人打赢擂台,都必须经过她这最后一关。
“这”鲨擎天拢起了黑眉,陷入犹豫不决的思索,然后转向刘基“师爷,你的看法如何?”
刘基目中闪出光烁,拱了拱手“小的认为大小姐的要求是无可厚非。”
“是吗?”鲨擎天稍稍沉吟,方才颔首“就依你的意思吧!鲨家堡的女婿的确也不能够技不如人的。”
“是,谢谢爹。”鲨杀杀终于宽心的浮出笑容,暂且撇开风间不谈,其余各派与她同辈的子弟,武功皆属泛泛,如此一来,她还是可以安安稳稳的坐她鲨家大小姐的位子,不用担心要冠谁家的夫姓了。
一样的广场、一样的锣鼓喧天、一样吵死人的热闹、一样的沸腾气氛,所有的场景完全一致,除了比武争斗的人选不同,还有鲨杀杀从原本距广场一街之隔的阁楼,移师至鲨擎天身旁的帘幕后之外,其余的,就连小香在一旁的喳呼嚷嚷都没什么两样。
“哇!这个不错,瞧,他的马步站得多稳啊!乜?那个蓝布衣掌的螳螂拳打得也不差!小姐,你看看嘛”
鲨杀杀慢条斯理的啜了口香茗,极缓的放下瓷杯,然后才懒懒的抬起浓密的长睫,漫不经心的扫了底下的广场一眼。
才不过这么轻描淡写的一眼,那张红艳的朱唇就不屑至极的撇了撇“那是什么马步啊?歪七扭八的,又不是脚瘸了!啐!螳螂拳,我一脚踩下去,包准他马上成驾鹤西归的螳螂,你信不信?”
小香闻言对空翻了个白眼,无奈的睨向主子“大小姐!这已经是进级决赛的选手了也!你再这么挑法,不是一辈子都别想嫁了啊?”
鲨杀杀嘴角浮出浅浅的笑意,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不嫁就不嫁,她本来就不打算依循古理的嘛!-
思及此,广场突地传来一阵哗声的喝采,鲨杀杀眯了眯眼,这才看清那名蓝布衣衫的年轻男子击败了对手,而那个据说马步站得极稳的男人巳被担架抬了出去。
“哇!好棒!好棒也!”小香在一旁也乐得手足舞蹈的,也不知道是高兴个什么劲儿。
“杀儿。”鲨擎天的低沉嗓音含笑的传到了玉珠帘后“只剩两个人了。一位是崆峒派的嫡门弟子,另一位则是带刀老人的传人,这两位都是才貌俱全的名门子弟,你可要看个仔细了。”
才貌俱全?鲨杀杀在心中暗暗冷哼一声,表面上却装得必恭必敬“是!爹,女儿晓得了。”
紧跟着锣声再响,两名乘龙快婿的候选人纷纷在擂台站定,然后有礼的彼此一揖,但鲨杀杀看在眼里却直皱眉头。
“一堆伪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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