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这几个字在心里转了下,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持续一两个小时的暴雨,雨势终于开始减弱。
林折夏不知道该不该往下问,犹豫了会儿,想着如果迟曜不主动说,她就不问。他们之间,可以不需要太多的解释和阐述。
于是她说:“你上回还好意思说我,我看你症状比我严重多了。下雨天出门不带伞,大半夜坐在这淋雨——你就不能换个能躲雨的地方吗。”
是啊。
怎么就来了这里。
迟曜想。
这个林折夏的秘密基地,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成了他下意识躲藏的地方。
从被那帮人拦下开始,他所做的一系列行为,对他来说都很反常。
迟曜扯了下衣领,雨水沿着下颚,一路落进衣领里。
——你是迟曜吧。
——迟寒山的儿子?
——找你也没别的,就是你家出了点事儿,我呢,不想看他日子太好过,提前跟你碰碰面。毕竟如果你爸欠我的钱还不上,我们以后可能就要经常见面了。
——哦,对了,你妈因为这事病倒了,你应该也还不知道吧?我好心告诉你,你还得谢谢我。
当时他面对这群人,一下回想到两个多月前,公交车上迟寒山那条撤回的消息,以及那通当时感觉莫名其妙的电话。
——“自己在家注意安全,遇到陌生人别随便和人说话……”
“说完了吗。”他记得自己当时说了这几个字。
“说完的话,你们可以走了。”
对面那群人倒是愣了,他们以为面前这个不过十七岁的孩子会惊讶,会乱了方寸,没想到换来的是这两句话:“你小子倒是挺镇定。”
迟曜手指微微曲起,没怎么暴露情绪地说:“具体情况我会自己去了解。”
“该面对的,我也不会躲。”
……
“家里出了点事,”迟曜也没打算瞒着她,但略过了具体内容,自嘲地说,“有一段时间了。”
他说了“该面对”。
但对此刻的他来说,“面对”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林折夏说:“叔叔阿姨应该是怕影响你上课。”
“家长嘛,都是这样的,我妈和魏叔叔平时如果工作上遇到什么事情,肯定也不会告诉我。在他们眼里,我不管多大都是小孩子。”
林折夏不知道该说什么,在这种时候,她显得异常笨拙。
而且不论她说什么,好像也不能实际解决问题。
除了想陪着他以外,林折夏想不到其他办法。
而且,小孩子这个词,似乎从这天晚上开始,逐渐离他们远去了。
小孩子总要长大。
隔了会儿,林折夏问他:“迟曜,你冷不冷。”
“冷的话,”她又继续说,“大哥的外套也可以借你穿。”
迟曜被雨淋了也很少会给人狼狈感,他看起来还是那个很骄傲的迟曜:“用不着。”
林折夏小心翼翼地接过他的话:“……因为,你就想凹这种被雨淋湿的帅气姿势?”
她紧接着说:“你的包袱,是真的很重。”
“别说没事,上回你回去就感冒了。”
“……”
这番熟悉的对话,让人一下回到高一寒假。
那个冬天,也是相同的位置,穿着单薄毛衣的迟曜把外套让给她,强撑着说自己这样比较帅。
气氛因为这番话松弛下来。
迟曜似乎被她逗笑,一只手撑在长椅边沿,微微侧过头,轻嗤了一声。
说话间,林折夏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现在几点了?”
迟曜提醒:“我手机没电。”
她手忙脚乱地去掏自己的手机,摁亮屏幕,看见屏幕上显示“11:58”。
“马上十二点了。”她有点着急地说。
“十二点怎么。”
“你生日啊!我想卡十二点给你送生日祝福的。”
还有两分钟就过十二点,她的十二点计划完全被打乱。
本来计划里,她应该卡着点,给迟曜送蛋糕。
但现在蛋糕也不在身边,她和迟曜甚至还在外面淋雨。
……
林折夏正在想怎么办,她把手机塞回口袋里的时候,意外摸到了一个边缘有点硬的东西,还隔着光滑的塑膜。
过了两秒,她想起来,是下午蛋糕店老板忘记放进礼盒里,追出来给她的那包蜡烛和打火机。
“我有办法了,”林折夏把手里那把伞塞进迟曜手里,“你拿一下。”
迟曜坐着接过伞。
他手上沾着雨水,骨节曲起,不动声色地高举着伞,将伞面倾向她。
“怎么,又要变魔术?”
林折夏以前某一年给他过生日的时候,特意去学过一个蹩脚的魔术。
那个魔术叫凭空变玫瑰花。
虽然那天她的魔术变得状况百出,玫瑰花也没有凭空出现,最后从她袖子里滑了出来。
林折夏也想起那段被遗忘的黑历史,说:“这次的魔术肯定不会失败,你看好了。”
说完,她把蜡烛和打火机从口袋里拿出来。
“啪嗒”一声后。
漆黑的雨夜里,意外窜出一抹微弱的光。
“迟曜,十八岁生日快乐。”
“本来还给你准备了蛋糕的,蛋糕就只能等你回家再切了——不过好在,不用蛋糕也可以许愿,”林折夏举着那根正在努力燃烧的蜡烛,催促,“你快点许愿。”
“生日这天许的愿望,是最灵验的了。”她又强调。
伞有点小,风从周遭吹过来。
迟曜看着烛光,愣了下:“你哪来的蜡烛。”
林折夏:“这是魔术师的秘密。”
迟曜又看了她一眼。
她不再胡扯,老实交代:“我走的时候,老板差点忘记给我,我只能塞口袋里。”
雨还在下。
迟曜眼底被光点亮一瞬。
他看着眼前这点雨夜里仿佛能驱散黑暗的烛光,以及女孩子被光勾勒出的清秀轮廓。
在林折夏来之前,这几个小时的时间对他来说很空白。
她来之后,时间才开始继续流转。
林折夏怕蜡烛被风吹灭,提醒他:“许愿要闭眼。”
迟曜喉结微动,然后闭上眼。
在这一刻,他很难去想自己有什么“愿望”。
他跌入一种什么明明都没有,但却被所有事物包围的奇妙幻觉里。这根蜡烛带来的些许温度,绵软又温暖地,抵抗住了狂风骤雨。凭空给了他一种无论发生什么,都可以去试着面对的勇气。
“你许完了吗。”林折夏问。
迟曜轻声应了声。
“许的什么愿。”她又问。
问完,她反应过来:“不对,生日愿望不可以说出来,你别……”
别告诉我了。
她话还没说完,迟曜睁开眼,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林折夏。”
在他睁眼的同时,蜡烛刚好熄灭。
“让我抱一下。”